秀荪冷眼看着他恋恋不舍地将孩子捧到曲妈妈怀里,送他出了门,下了台基,秀荪低声问,“表舅可想好了,你下次再来,灵卉不一定认得你。”
小婴儿就是这样,没在她眼前出现的,对她来说就是不存在,一岁半的小孩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叙脚步一滞,痛苦地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灵卉房间的隔扇,低低却坚定地吐出一句,“拜托了。”便快步往外走去。
秀荪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转身回了老太太的屋子。
她一进门,老太太就问,“我原先听江浦老宅来送信的人说,只是把人放在江浦老宅住一阵子,等京城送来替换的仆妇就接回去,这如今又是唱得哪一出?”
秀荪爬上罗汉床,给老太太揉肩膀,一边揉一边思索,片刻后才道,“前两天我听说京城阁老府那边送人过来了,本以为灵卉妹妹就快被送回县衙去了,没想到却被送到了这里,您说,这件事和京城送来的人有没有关系?”
老太太也琢磨着,拍了拍秀荪的胳膊让她别捏了,“你才回来,过会子去你娘那儿看看,刚才客人在,你只过去打了个照面就回来了,她心里不说,心里肯定惦记着。”
秀荪应诺,出主意道,“祖母不妨把曲妈妈叫过来问问。”
那曲妈妈就是二老太太给挑的婆子,本也留意了有可能就要将曲妈妈长期留在灵卉身边,二老太太特意找了这么个丈夫早亡。守寡多年的婆子,这婆子人品很好,就是命苦。平日里给邻里看看孩子,接些散活做嚼用,如今二老太太将曲妈妈和两个小丫鬟的身契都给了陈叙,陈叙又将曲妈妈和两个小丫鬟一起留在了老四房。
曲妈妈如今虽是三边都不靠,却盼着灵卉长大成人,只有小主子体面了,她才有可能安度晚年。所以她肯定愿意将陈家那些不利于灵卉的因素消除掉,如今她们主仆四人都在老四房,当然要借助老四房的力量为灵卉抵挡风雨。
老太太也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让申妈妈去请曲妈妈,灵卉睡着了,正是问话的好时机。
秀荪急着要去缠阮氏,想出了个新招。把小喜鹊留在了浣石山房。别人家丢人的事儿,又不是自家的,小喜鹊听见了也不会被杀人灭口的。
秀荪小跑着回了葱介轩,趴在阮氏的湘妃榻旁吃云片糕。
“娘,弟弟下个月就该出来了吧。”孩子一般九个月就出来。
阮氏模了模高耸的肚皮,叹息道,“不知道,他最近都不太好动。我正怀疑着是不是吃多了。”
“娘,府里的医婆够不够用呀。”葱介轩现住着两个医婆。以备不时之需,都是阮家舅舅给寻来的,绝对的好手艺,好口碑。
阮氏撅了撅嘴,教育秀荪,“这种事不是医婆越多越好,你想啊,人一多,商量地就多,来来去去担的责任就小,到时候都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搞不好我都生了她们还没商量好。”
秀荪听着有道理,竖起两个大拇指,“娘,你是个天才。”
阮氏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见还是那一头稀疏的黄发,道,“过了生日你就八岁了,是时候把这一头杂草给规整规整了,蜀地那边新送过来一种让头发变黑的奇药,等会子让陈妈妈找出来给你拿回去抹。”
秀荪想了想道,“还是等您生了我再用吧,不然不能让娘亲抱抱我会睡不着觉的。”
“你这吃了什么糖了呀,嘴那么甜?”阮氏斜睨着秀荪问。
秀荪却莫名脸颊绯红,她最近吃了挺多窝丝糖,本来不吃甜食的,这一下还真被阮氏给料中了。
陪着阮氏用过晚膳,秀荪回了浣石山房,她平日里睡的碧纱橱腾出来给灵卉了,作为无家可归的小可怜,秀荪决定天天赖在祖母床上。
老太太表示不要,秀荪将新近完成的寝衣拿出来贿赂祖母,剪裁很合身,因为是申妈妈剪的,交领系带子的地方绣了一朵平平板板的葫芦团花,说平平板板,是因为这团花只用了雪青这一种颜色的丝线,并且严格按照图案,一点针法的变换也没有,不过对于一个年仅七岁,又不大拿针线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绣工已经称得上很认真了。
针脚不够细密却足够均匀,一看就是一针一线用心缝上去的。
老太太穿上之后特别满意,暂时答应了秀荪留宿的请求。
第二天,秀荪才从小喜鹊那儿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陈家送来的人果然有问题,那些仆妇多是陈夫人的陪房,随着一起来的,还有陈叙的一位表妹。
秀荪心下一凛,“姓什么?”
小喜鹊一愣,回忆了半天,道,“没听说,只知道是陈夫人娘家姐姐的庶女,陈夫人在京城已经给那庶女摆了酒抬了姨娘了。”
秀荪皱了皱眉,陈夫人娘家只有一位大姐,当年那位大姐的嫡长女就是陈夫人中意的儿媳妇。
后来被柯敏使了手段排出了竞争,嫁给了当时工部右侍郎的幺子。
如今换了他们家的一位庶女来做妾?这陈夫人的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呀,按照这亲戚关系算,她应该也该叫老太太一声表姐呢。
当年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也说不定,在她们这些外人看来只是抬了个的姨娘,而在陈叙这个局内人看来,也许还有一些不好明说的缘故。
所以,他才迅速把孩子送到佛手湖别院来。
从亲戚关系来说,老太太和陈叙是实打实的亲戚,又是长辈,有资格抚养灵卉;从身份上来讲,姨娘虽亲近,却不是正经主子,老太太正巧是关系最近的里面身份最高的;从灵卉的未来打算,丧妇长女,若没个像样的长辈抚养,将来亲事会很不利,而陈夫人明显不打算让灵卉好过,不然陈叙也不必千里迢迢把两岁不到的灵卉带到浦口任上了。
秀荪其实心里挺高兴的,如此灵卉就能和她生活在一起了,上一世是表姨和舅母,这一世是远房表姐,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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