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祖孙两个分头行动,秀荪和申妈妈去犀莯堂,老太太由小喜鹊扶着去葱介轩,阿红去外院和鲁护卫接头。
葱介轩和鲁护卫那里交代交代就好了,无非是守好门户,如非必要和绝对信任,别进也别出就成了。
而,犀莯堂这边,秀荪和申妈妈却是来坑人的。
秀荪一马当先进了犀莯堂,也没人通报,这院子里都是她的人,当然自动让开。
她一路走到正屋廊下,正听见东次间窗户里飘出秀莞的声音,“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个两个大门紧闭,还不让问。”
秀荪没有停留,抬脚就跨进了门槛,路过落地罩的时候秀莞仍在抱怨。
秀莞冷不丁抬起头却见罗汉床边站着个人,吓得挺直了腰,凝眸看清了是秀荪,先是怒从心起,“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冲进来!”
~后又想起方才正说着人家坏话,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然收了声。
褚佩和秀莞正对坐着做秀活,明媚的阳光透过隔扇平铺在整个罗汉床,这两个小姑娘盘腿端坐,一室尽是岁月静好。
秀荪看到这副景象,心里极度不平衡,凭什么她一大早早膳都没用完就要大老远跑过去捧着尸体瞧呀瞧,她们两个惹祸精却安安心心坐在这儿一边绣花一边讲人坏话!
“当然是因为事情紧急。”秀荪好整以暇,在她们对面的罗圈椅中坐了下来。抬眼看着秀莞目露愤怒,褚佩也皱了皱眉,才缓声道。“犀莯堂昨日有个婆子发了病,今天早晨死了,就是从江浦老宅带带来的其中之一。”
软软的,闲闲的一句,对罗汉床上对坐着的两人来说却如晴天霹雳。
“什……什么?”秀莞手中的绣绷子月兑了手,顺着床面滚落在脚踏上,竹圈儿和黑漆脚踏碰撞。“当”得一声。
褚佩仿佛是被这一声给惊着了,呆愣在原地,秀荪瞥了她一眼。垂下眼帘掩饰住嫌弃,月复诽道,你不是侠义吗?你不是爱给秀莞主持正义吗?现在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你怎么怂啦?
立在褚佩身旁的曹妈妈也吓得慌了神儿。她和七老太太原先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可是耐不住四姑娘一个劲地软磨硬泡,便起了侥幸心理,这一大家子都好好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而如今,却有个婆子已经病死了,那么会不会已经有人染病还没有发现?
见她们没有人给出个反应,秀荪只好一个人继续道,“那婆子似乎是负责浆洗的。劳烦曹妈妈将那婆子平日里交往较多的人,都列个单子出来。”
这是要干什么?
曹妈妈抬头看着秀荪的表情。明明是笑得很和煦,那双眸子却阴冷深沉,仿佛阴霾遮住了眼光,不透一丝光亮。
她猛然想起幼时在乡下,听说有人家得了瘟疫,被同村的邻居关在屋子里整体烧掉的故事,当时吓得夜不能寐的恐惧莫名回到了身体里,如果秀荪下面说要这么做,她完全不会怀疑她是在开玩笑。
她本能地后退,小腿“邦”地一声撞在了落地罩上,险些摔倒。
“曹妈妈,有什么问题吗?”。秀荪皮笑肉不笑地问。
曹妈妈讷讷道,“这,这……小姐是想如何?”
秀荪见她吓成这个样子,呵呵笑了两声,咬着后槽牙对她道,“当然是熬几碗预防的药先给她们喝下,以防万一呀。”
她仿佛终于起了什么兴趣一般,手掌握着椅子扶手,往前倾了倾身子,反问曹妈妈,“曹妈妈以为我会如何?”
曹妈妈差点跳起来,赶紧摆手道,“不敢,奴婢不敢。”
褚佩终于回过了神,趿鞋下了罗汉床,给秀荪恭恭敬敬敛衽行了个礼,“是我这个做姑姑的对不住你,既然事情发生了,你打算怎么做,我绝无二话。”既然秀荪带着申妈妈来了,就是代表老太太来的,兴许是老太太有些要求不好说,只能请孙女过来传话。
秀荪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受了她的礼,听她这么问,心里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这位四姑姑还是有悍儿的,最初的震惊和自责之后,还是愿意承担责任。
秀荪扶着把守站起来,给褚佩回礼,“四姑姑严重了,您是贵客,又是长辈,我们老四房怎么可能亏待您呢。”
语气恭敬,表情肃穆,没有一丝裂痕。
可这话听在耳里就是那么那么刺耳,贵客,长辈,就是她这个贵客加长辈把瘟疫带进了佛手湖别院,这园子里还住着人家即将临盆的娘和陈知县的幼女,出了一丁点差错,她这辈子都别想安生了。
褚佩第一次体验到后悔的感觉,后悔就是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想让时间倒流,却付出什么也没用的感觉。
都怪她年少气盛,要是能定下主意,无论秀莞怎么恳求都应该不为所动才是。
想起这件事,她就不由得打量秀荪,这院子里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和这个女孩的命运息息相关,她却能举重若轻,代表家里的祖母来知会她,人家才只有十一岁呢。
而她已经十三岁了,还是姑姑,太不稳重了。
“请四姑姑和四姐姐移步吧。”秀荪又给褚佩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举手投足毫无指摘。
“移步!”一直都没出声,并且每人期待她出声的秀莞忽然尖叫起来,“你,你要把我们送去那儿!褚秀荪,我告诉你,她可是长辈,你不能这么对长辈!”
秀莞也从罗汉床上下来,将褚佩的胳膊抓在手里,像是在抓救命稻草一般,清婉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巴掌小脸惨白如纸。
褚佩被秀莞抓得有点疼,想扒开她,却动弹不得,第一次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厌烦。
初见的时候,褚佩觉得这个堂侄女长得灵慧可人,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在一块儿的多半时间也举得她是个知心好友,而她的那些小心思,她有意无意对自己的利用,也就不计较了,只怜惜她不容易。
而如今,她很讨厌这个女孩。
秀荪读到了褚佩眸子里的厌恶,月复诽道,让你误交损友,给人卖了都不知道,老娘帮你月兑离苦海,就不收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