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进来的时候,秀荪姐妹几个正围着灵卉逗她玩,灵卉咯咯笑得高兴,压根儿没注意亲爹进来了。
陈叙给老太太行了礼,有些尴尬地站在落地罩旁边,屋里都是女孩子,他也不好往罗汉床的方向瞧,只能别开眼。
秀荪几个起身给陈叙行礼,老太太倒没那么多忌讳,招手喊陈叙走近些,将灵卉从怀里拉出来给亲爹见礼。
灵卉已经完全不认得陈叙了,扭着身子躲到老太太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笑嘻嘻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陈叙本来已经伸出双手准备抱住多日不见的小闺女,无奈这闺女是个小没良心的,根本不睬他。
他殷切的双手在半空中停了半天,好不容易绽开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秀荪在旁边看着无比解气,当年柯敏没少在她面前吹嘘陈叙笑起来多么好看,不知道若她有在天之灵,看到这个笑容作何感想。
此时的陈叙比上回见到的时候还要消瘦,两颊都凹进去了,白皙的面庞现出蜡黄,眼下两团青黑,一看就是劳累过度的模样。
身上的玄色杭绸直裰,穿在身上晃晃荡荡,颀长的身影皮包骨一般没有任何厚实的感觉,看来这些日子劳心劳力,也听不容易的。
“快过去呀,那是你爹!”老太太背着手圈住灵卉的小小水桶腰,怕她倒了,又拍了拍她的小**。
灵卉终于扶着老太太的肩膀。一步一步绕到老太太身前,秀荪赶紧上前护着,担心她不小心栽到罗汉床下。
灵卉平日里很大胆。这回也不至于多害怕,反倒是腼腆多一些,只见她探出小手,往陈叙的方向伸去。
陈叙仿佛是看到了一线曙光,再次慈爱地微笑,伸出手,去握闺女的小手。
不想灵卉大大的眼珠子咕噜噜直转。猛地探身打了一下陈叙的手,又迅速缩回老太太身后,继续探出半个脑袋瞅着陈叙直笑。
她这是仗着身边都是熟人。在欺负生人呢。
这小淘气,秀荪无奈,陈叙原本蜡黄的脸色白得跟纸一般,更加尴尬。
秀荪看了他一眼。这人那么小心眼。可别误会老太太不会教孩子,赶紧上前拉着灵卉的小手道,“灵卉,祖母不是天天教你吗,快叫‘爹’。”
秀荪指着陈叙谆谆善诱。
灵卉咯咯一笑,低着头,摆弄着短短的柔柔的手指,嘴里低低喊了声。“爹爹。”
陈叙百感交集,有些哽咽地应了一声。“哎。”
灵卉似乎来了兴致,又一口气叫了七八声。
可是在此过程中一眼也没看陈叙,秀荪叹了口气,平日里她们常教灵卉说话,这个是姐姐,那个是祖母,还有鼓鼓,桌桌,当然也会教她叫爹爹。
可是没有实物的概念在小孩的心里是无意义的,所以灵卉虽会说这两个字,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总这么叫爹爹,是因为她叫了大家就会很开心,仅此而已。
陈叙过了半天才发现了问题所在,猛然想起当日将灵卉送来时,秀荪的话,此刻确实如此,灵卉确实不认识他了。
难过吗?是的。悲哀吗?是的。
要是往日,他打死也不相信自己会面临如此的困境,家破人亡还不算,亲生的闺女也不认识他,一时间无比颓唐。
老太太请他坐下喝茶,安慰道,“小孩子忘性大,等长大了,知道你是谁,自然孝敬你。”
陈叙僵硬着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些感激的话,心里却无比凄凉,他是要女儿孝敬他吗?他想要女儿承欢膝下。
不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吗?为何到了他这儿,就仿佛隔着条跃不过去的鸿沟。
老太太抱起灵卉,递给申妈妈,示意申妈妈讲灵卉交给陈叙。
“快抱抱她吧。”老太太催促着,“你是父亲,再过些日子她长大了,就抱不成了。”
陈叙迟疑着接过灵卉,他最近瘦得厉害,胳膊有些硌人,前些日子,练会的抱孩子技巧有些荒废,姿势也不大对。
灵卉感觉不舒服,就在陈叙怀里胡乱扭动,同时小嘴一撇,吭吭哧哧哭了起来,秀荪见情势不妙,赶紧上前去哄,灵卉却不依不饶,小手揪着陈叙的前襟死命推搡,小脚丫也不安分,踹起自家老爹来毫不了留情,她脚上穿着新缝的绸布袜子,这要是滑了脚,有可能从他爹腿上直接滑到地上去。
秀芷也赶紧来帮忙,小姐妹一个端起灵卉的胳膊,一个抓住灵卉的小腰,一块儿把灵卉抱到了罗汉床里侧。
秀芊从卷书案下面抽出常逗她玩的小波浪鼓,咚咚咚咚打起来,痛苦的灵卉瞬间恢复了安静,注意力全被那漂亮的拨浪鼓吸引了。
秀荪示意秀芊把拨浪鼓交给陈叙,秀芊会意,立刻照办。
陈叙接过拨浪鼓,显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和女儿亲近的动力很快战胜了他心里那点小尴尬。
他极不熟练地转动拨浪鼓,咚咚咚咚的鼓点错落地不均匀地在室内回响。
灵卉似乎觉得这个声音很新鲜,扶着罗汉床的围栏摇摇晃晃站起来,抬起小手去抓那拨浪鼓,仿佛那是个新的事物。
陈叙嘴角噙着笑意将手一扬,手腕抖动着一连串新的鼓点又想起来,灵卉似乎又起了好奇心,裂开小嘴嘿嘿笑着,露出女敕白女敕白的米粒牙。
不愧是大才子,精通音律,每次晃出的鼓点都不同,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听着比那千篇一律的声响悦耳多了。
她扶着围栏笨拙地曲起小腿,猛地跳起来,去抓那拨浪鼓,可她**太大,身子很沉,根本没有滞空时间就直接落回床面。
幸亏这床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十分结实,床面上也铺着厚厚的锦垫,任她重重落下也不会摇晃。
灵卉就这么乐此不疲地跳了十几次。
秀荪几姐妹看了都忍俊不禁,灵卉活像一个胖胖的大头鱼,循着狡猾渔夫的钓竿跳来跳去。
爷俩儿玩了好半天,灵卉终于喜欢上了陈叙,也允许他抱了,乖乖坐在他怀里摇拨浪鼓。
秀荪之前觉得灵卉长得挺像柯敏,此刻看着这父女俩在一处,又觉得灵卉长得也挺像陈叙的,尤其是那鼻子耳朵,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过了一个时辰,陈叙起身告辞,这府里没有男主人在,他一个外男不好留宿。
他依依不舍地将灵卉从怀里抱起来,交给了老太太,郑重地行礼,“劳烦姨母照应了。”这称呼越来越亲热。
申妈妈代老太太送客,秀荪也跟了出去,半路拦住陈叙,敛衽一拜道,“表舅可否跟秀荪去个地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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