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枢殿,鹿源跟着安岚进了寝殿,直言道:“先生,钱罕绝不是因为抢了景府的生意,才会表现出对镇香使的惧怕。”
安岚问:“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鹿源看着安岚道:“我现在不能妄下定论,我只是担心……”
安岚问:“担心什么?”
鹿源迟疑了一会,正打算开口,侍女却在外面报蓝掌事求见。
安岚坐到榻上:“让她进来。”
蓝靛进来后,看了鹿源一眼,然后对安岚道:“先生,镇香使身边那几个人的身份,属下已经查清楚了。”
安岚未做声,抱着手炉倚在软榻的引枕上,沉思了好一会才道:“说吧。”
蓝靛又看了鹿源一眼,鹿源顿了顿,正要告退,安岚开口:“源侍香也留下听一听。”
鹿源应声:“是。~”
蓝靛便道:“镇香使身边共有四位得力干将,一位原叫王甫,六年前是寤寐林的大掌事,景炎公子失踪后,他也离开了长安回了老家,据闻回老家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但实际上,王甫并未离开长安,从寤寐林出来后,他在长安城内开了间小铺子,还是做香的买卖,并改名福海,也就是镇香使如今的车夫。”
“王甫……”安岚回想了一下,六年前,她当上白广寒大香师的侍香人后,见过寤寐林的大掌事两次,印象中那是个非常清瘦的中年男子,而且脸有些黄,说话时,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给人的感觉总是带着几分病态。现如今跟着白焰身边的车夫福海,则是个又白又胖的男人,而且精气神看着好极了。她知道福海之前是香铺的掌柜,是跟着白焰进了天枢殿后,才改行做了车夫,却没想他竟是寤寐林以前的大掌事。
蓝靛道:“他的体型变化太大,容貌和气质也有所改变,所以我直到现在才查出他的身份。”
安岚点头,垂下眼,轻轻一笑:“有点意思,接着说。”
“第二位就是徐一公,天枢殿上一任副殿侍长,现改名叫徐祖,他并未跟着镇香使进入天枢殿,但这些年,他一直就跟在镇香使身边。”蓝靛说到这,想了想,又加一句,“徐一公当年本是最有望接替殿侍长的人选,天枢殿的所有人脉,对外的运作,他都了然于心,即便是上一任的殿侍长,对他也是颇有忌惮。”
安岚道:“徐一公,当年我本也是想任命他为殿侍长的,不想他却出了意外,当初也有几分怀疑,只是后来觉得他是愿随广寒先生而去,便也罢了。”
“第三位,原是刑院的三掌事施园,未改名。”因为同是出自刑院,蓝靛的神色较之刚刚凝重了几分,“施园的武功极高,但我从未见他真正出过手,当年刑院大掌事曾在一次酒后吐露,施园是天生的刺客,他若取人性命,几乎没人躲得过。”
安岚看了蓝靛一眼,蓝靛道:“单论武功,我不一定会输他,若是搏命,我不如他。”
安岚笑了:“可惜你身边没有这么一个好手,你若是能将他收服了,能省不少心。”
蓝靛一怔,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确实,刑院内还有一些人,原先跟他有过交情。”
安岚道:“那些人你若不放心,换了便是,不必多事。”
意思是不必见血。
蓝靛应下,接着道:“最后一位叫孔雀,香殿之前似乎没有这个人,所以关于他的更多信息,暂时还未查到。目前怀疑他要么是南疆人,要么是常年待在南疆,属下是追查南疆香谷时,才查到他的。”
鹿源听到这,眼里露出浓浓的忧虑,他和蓝靛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先生。”鹿源开口,“我刚刚说的担心,就在此。”
安岚抬起眼,鹿源心知接下来说的话或许会惹恼安岚,却还是直言道:“镇香使只要想夺势,天枢殿必会乱!”
安岚却没有生气,只是问了一句:“你想如何?”
鹿源单膝跪下:“请先生让镇香使交出这几个人,他们原就是天枢殿的人,如今天枢殿的大香师是先生您,他们自当听命于您才对。镇香使既然入了天枢殿,就当明白这个规律,他如今是僭越了!”
蓝靛亦单膝跪下,只是并未说什么,她同意鹿源的说法,但又清楚,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办得到的事。
安岚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们以为,即便镇香使真将他们交出来,他们就会听命于我?”
鹿源抬起脸:“将他们交给先生,并非是为让他们听命于先生,而是不能让镇香使握有如此可怕的人脉。”
安岚面色微沉,鹿源依旧看着她,神色坚定而温柔。
……
白焰回了云隐楼后,即找福海来问话:“徐祖呢?”
福海是跟在白焰一块去了钱宅的,这会听白焰这么一问,心里大概有个底了,便道:“徐祖现在不在长安,三天后才能回来,是不是让他马上回来?”
白焰问:“你知道他去找过钱罕?”
福海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白焰问:“他找钱罕什么事?”
福海道:“他并未与我说,但我猜应当是逼问钱罕关于‘山魂’之事,他怀疑钱罕可能知道‘山魂’。”
白焰问:“他找‘山魂’何用?”
福海道:“他是为了公子而找的,自他听说‘山魂’有香境之用后,就一直念念不忘。”
白焰道:“你也念念不忘?”
“属下不敢!”福海忙跪下,随后叹了口气,“我知道公子心里无意,坦白说,我们几位心里都是有几分不甘的,但我只听公子的,不作他想,徐祖他,唉……”
白焰道:“你起来吧,给他传信,让他马上回来。”
“是。”福海站起身后,面上却欲言又止。
白焰道:“什么事?”
“蓝靛这段日子一直在查我们,应该已经查得差不多了。”福海说着,目中露出几分担忧,“不知安先生知道后,心里会怎么想?”
白焰沉吟一会,淡淡一笑。
福海迟疑了一会又道:“如果安先生无法信任您,公子您还要信任安先生吗?”。
白焰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如何回答。
福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情况啊,所以徐祖才按捺不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