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他进去了,现在怎么办?”
小天王一个人上夜店,充其量也就是社交,想要有更进一步的指控,势必就要拿出具说服力的关键画面才行。问题是,夜店门口有安管把守,这么一台大炮级的专业照相机根本偷渡不进去,偏偏独家这种东西就是没图没真相啊!
“我进去瞧瞧,总要想办法弄到画面才行。”刘克瑾拿起这些天备而不用的偷拍笔。
“那我呢?”
“你在这边守着,免得他发现不对劲跑了,届时我们两头空,总编大人保证发疯。”刘克瑾动作迅捷,说话的当下已经把身上的羽绒外套月兑了下来。
虽无半点暴露,但一身的黑色加上如瀑长发,衬得她肤色白皙透亮,缀在脸上的一对英气眼眸也就更鲜明了。
不得不说这是挺高端的一种卖弄手法,尽避她本意并不在此,纯粹是因为穿黑色方便,各种场合通吃,还很耐脏,洒点香水就可以糊弄过去,实在挺适合像她这种三天两头超时加班四处蹲点抢拍独家画面,没空回家洗澡更衣的新闻从业人员。
“老大,妳干么月兑衣服?疯啦,外面很冷欸,妳还是把外套穿上比较好,现在流感疫情严重,当心感冒。”
敏捷地将改装成耳环的微型摄影机别上耳朵,刘克瑾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向包力达,“你确定不去把你脑袋的洞补起来?你真的很阿达欸,你有看过哪个妹上夜店玩还穿厚外套的吗?又不是米其林宝宝模仿大赛,当然是漂亮最要紧啊!不要低瞧了门口那些安管人员的审美眼光好不好。听姊的,脑子是好东西,快点给我长出来。”
没等包力达回话,松了松那头引以为傲的乌黑秀发,一身黑色劲装的她已然踩着长靴直捣黄龙。
包力达没说出口的是,老大呀老大,二十岁的才叫妹,妳老人家充其量只是算是……老当益壮?徐娘半老?
当然,这话不能当面说,说了会死人的,他包家就他一单丁独苗,都还没给家里开枝散叶呢,性命要紧。
远去的刘克瑾猛地打了喷嚏,直觉回头往面包车睐去犀利一眼——
臭阿达不会又在背后说她坏话了吧?等着,等老娘收割完这则独家新闻,回头再收拾他。
梵季诺回到台北,时间早已跨过了子夜十二点。
许是时差作祟,半点睡意也无,回家只怕也是一个人睁着眼睛独坐直到天明,他索性开着车往位于内湖的SpeedyMultimediaGroup总部大楼而去。
楼下停车场的警卫先生看到他,完全不惊讶。
媒体人有几个是每天朝九晚五准时上下班的?像这样三更半夜还出现在公司的,梵季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梵总编,出差回来啦!”
众所瞩目的时装周依序在四大城市展开,身为知名时尚杂志FashionLab的总编辑,梵季诺少不了要当起空中飞人,穿梭于各大国际精品品牌的服装发表会场,精准掌握年度第一手的流行信息。
“刚下飞机,很多天没进办公室,想说先过来看看。这个送给你,是巧克力,你女儿应该会喜欢。”
“这怎么好意思?”警卫先生受宠若惊。
“一点小东西而已。”
虽说是一点小东西,可想到上国中的女儿收到时的开心表情,警卫先生很是感激。“谢谢啊,梵总编。”
离开警卫室,梵季诺搭着电梯上楼。因为不是截稿期,FashionLab办公室空荡无人。梵季诺刷了门禁卡,径自走向自己久违的座位,放下公文包,月兑下长大衣,把风尘仆仆的自己往椅子塞去。
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呆坐了几分钟后,他摁亮桌边的台灯,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
就像过去每一个无眠的深夜,点了根烟,一字一句的慢慢看着已经熟到不能再熟的内容,试着从中抽丝剥茧,寻找可能遗漏的线索。
因为太多次的重复取拿,牛皮纸袋的袋缘已经有些微的磨损,文件也因为一读再读而纸角卷曲,页面泛黄。
梵季诺的思绪跟随著书面文字陈述,缓缓走进事件。
究竟,在倒卧成为尸体之前,现场发生了什么事?
思考,思考,再思考,大脑不断高速运转,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好几次用力的吸着香烟,可惜,尼古丁始终无法解开他心中的谜团,帮助他闯过眼前的迷雾。
一切又堕入了僵局,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深深打击着他。
印象中开朗的笑颜,对比夹在文件中照片里毫无生息的面孔,紧紧撕扯着他的心。
这不仅仅只是一条生命的殒落,包括他自己的人生在内,也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影响,以致发生他想都没想过的改变。
梵季诺捏了捏酸涩的眉心,紧紧闭上眼睛。
这不是逃避就能抛却的,因为心里的那道坎根本跨不过,他说服不了自己!
虽说当初的痛苦、愤怒、不甘、心痛已随着时间流逝,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找寻真相,而是慢慢内化成了无言的疼楚,盘旋在心里,敦促着自己继续走这条不容易的路。
总会有到尽头的那天,不会一直石沉大海,不会的!
他打起精神,从公文包里又抽出另一份新拿到手的文件,试图找寻连结。
万籁俱寂中,外头的长廊传来一阵杂沓的步伐,梵季诺抬起头,就看见一抹身影仓促穿越长廊,风风火火的跑向位于左手边的芒果周刊办公室。
会是谁?梵季诺挑了挑眉。
慎重起见,他收拾文件,将之锁进抽屉,然后起身往隔壁走去。
周刊办公室的门是完全敞开的,当梵季诺顺着光源往里走,看见桌边立着男人的身影,急慌慌的不知道在桌面上翻找些什么。
光源中,梵季诺很快的认出男人的身分。“包力达?”
突如其来的低沉男嗓让背对的包力达吓了好大一跳,暗忖,不会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吧?他虽然是男人,可也真心的怕鬼。拜托拜托,不管有啥冤屈,人鬼殊途,千万别来找他,他还只是个打杂跑腿的菜鸟……
“包力达!”
他硬着头皮缓缓转过身来,看到是梵季诺,绷至高点的紧张情绪立时松懈下来,面容稍稍恢复血色。
“吓死我了,梵总编,原来是你啊……”
虽说是不同刊物部门,但好歹比邻而居,每天进进出出多少总会碰到,更别说这个梵季诺可是迷倒一海票女同事的时尚杂志总编辑,工作能力又好,集团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他的。
包力达就挺欣赏他,不像老大,成天在背后对人家嗤之以鼻、不以为然,时不时就要说什么“男人长得漂亮就是麻烦”之类的言论。
拜托!谤本是老大自己长得太粗糙,才见不惯梵总编优质,标准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怎么了?看你急忙忙的。”
“能不急吗?为了独家新闻,我家老大现在进了警局,我得赶紧联系法务想办法去把她弄出来才行。”他真的很心急,大冷天都急出一头汗了。
刘克瑾在警局?!
梵季诺皱眉,“怎么搞的?不会是采访过程和警方爆发冲突吧?”
毕竟,若无具体事例,警方不该、也不会贸然把一个记者扭送警局,那只会给他们自己找麻烦。若是因为第三者报警,顶多就是去喝杯茶,例行公事一下也就放人了,根本不需要劳烦到公司的法务人员。
“实际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不赶紧把人弄出来,就算之前没爆发冲突,但之后我可不敢保证。”
别人他是不知道,但自家老大横起来的时候,还真是没人招架得住。
“梵总编,你知道法务的电话吗?我他妈的一直找不到。”包力达都急到口不择言了。
梵季诺说了一串号码。
包力达赶紧拨电话找人。“快啊快啊……怎么都没人接?!”
“她被抓进哪间警局?”
“信义分局。”
夺过包力达手中的话筒,挂回机座,“不用打了,直接去警局,里头的陈队长我认识,我去跟他打声招呼。”
“真的假的?那太好了!梵总编,你根本是民族救星来着的。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搬到救兵的包力达哪还管啥法务专线,连忙用最快的速度关灯锁门,尾随梵季诺离开办公室,直奔警局,好把老大给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