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林靖和从月幽馆门前领回来之后,林清安安生生的在林家药铺住了几天。这期间林清偶然间问起花弄影的去向,却被告知花弄影已经回了木禾镇。
对于花弄影的离去林清略有不舍,但也并未分外挂牵。说到底她与花弄影不论是身份、年纪还是样貌都相差甚远,若不是因为同花弄影共患过难,且花弄影性子又十分讨喜,想必她与花弄影之间的关系不会比陌生人好上多少。
日子如流水一日日流逝,转眼便到了沧澜教举行任职大典的日子。
这日林清在林靖和的要求下破天荒的打扮了一番,由林家的侍女伺候着穿了一身湖绿起花八团倭缎百褶裙,梳了个较为庄重的祥云髻,头戴一对祖母绿翡翠玉簪。
“大小姐,这桃木簪子与您的发髻着实不合适,今儿个不若就不要戴了吧。”见林清很是细心的将一支桃木簪子插入发中,为林清梳妆的侍女柔声劝道。
林清笑这摇了摇头道:“这簪子对我来说很重要。”
侍女点头答了句是,一脸不解的继续为林清梳洗打扮。
女儿家的打扮总是费时费力,因而林清总是懒于梳妆,却不料这次她不过略施薄黛竟引得林靖和看直了眼睛。
林靖和清咳了几声用来掩饰自己的失态,语气略有些不自然:“时候不早了,我们必须即刻启程。”
在林清心中林靖和一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这会见他面露尴尬之色,倒是让林清觉得诧异而又欣喜,当即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马车就在林清不停捂嘴轻笑及林靖和绷着脸片刻不曾松懈的姿态中到达了目的地。
之前因乔信之与左护使勾结朝廷杀进了顺天楼,导致顺天楼被折腾的不成样子,已是再不能充当沧澜教总部了。原本还有一个兰溪花谷可供备选,但不知为何却被宁沧澜一口否决了。
林清一下马车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这是一个巨大的山谷,不仅破败不堪且荒草丛生,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是堂堂邪教之宗沧澜教的总部。
“靖和,这……”林清支吾半晌亦不知该从何问起。
“教主将总部安置于此,定有他的用意。”林靖和径直向山谷内走去,他看问题较林清更为深刻,自然不可能只注意到面前这山谷的模样有多上不了台面。
林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这脑子能不能多想点事?”林靖和恨铁不成钢的剜了林清一眼,语气别提有多恶劣。
自从那日没打一声招呼就从林家药铺跑出去最后还在月幽馆被林靖和逮到,林清对林靖和一直心存愧疚,在他面前也是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这会听见林靖和训斥自己,林清不仅不恼,反而满面笑容道:“好好好,小的谨遵林大堂主教诲。”
林靖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姑娘素来喜欢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义姐模样,今日倒是难得卖了一回乖。
山谷只有一个入口,许是任职大典已经开始的缘故,这会谷口倒不像林清想象中那般热闹,只有两个侍从打扮的男子守在谷口。值得人注意的是,这两人的样貌虽平淡无奇,眼神却锐利如刀,教人看了心生寒意。
“两位大哥,我们是……”林清直觉这站在谷口的这两名男子身份不简单,因而态度格外恭敬。
两名男子直接忽视林清朝林靖和屈膝行了一礼道:“林堂主。”
林清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狗眼看人低?原本还盼着林靖和为自己出一口气,谁知他竟自顾自的迈步进去了。
“真是个小心眼的孩子!”林清叹了一口气,如若换了平日,林靖和必不会让自己受半分委屈,可是如今他却……
极力克制住纷乱如麻的思绪,林清抬腿进入了谷内。
这时已是接近正午时分,炽热的艳阳如火球般高悬于天顶,林清在过来的路上一直坐在马车内尚不觉热,下了马车后她不过在日光底下晒了一小会,面上已是起了一层薄汗。谁知她前脚刚踏入谷内,便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林清心中诧异,内冷外热显然不合常理,这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
穿过一条窄且多弯路的石头长廊,林清总算是见着了宁沧澜等人。
“近日教中风雨激荡,鼠辈横行,乔信之与左护使等人勾结朝廷,背叛我教,此等腌臜行径着实令人不齿!幸得教主宁沧澜洞悉真相,以雷霆手段力挽狂澜,这才使我教免于灭教之灾……”
甫一进入大厅,便看见站于宁沧澜下首的欧阳锋正手举着一块帛书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而他口中的教主宁沧澜此刻却姿态慵懒的靠在石椅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否在听他说话。
眼角余光瞥见宁沧澜的模样,欧阳锋暗想教主该不会是睡着了吧?饶是他性子再淡然此时亦忍不住面露尴尬之色,今日的任职大典教中的轻重人物皆会到场,教主的态度如此懒散,只怕会惹人非议。
可很快欧阳锋便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他话音刚落地宁沧澜就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宁沧澜站起身,抬眸将厅内众人扫视了一遍,唇角勾起不知是喜悦还是戏谑的笑容。仅仅只是一眼,林清已被宁沧澜锐利的目光看得遍体生寒。
“想必诸位已经听说过左护使和乔信之叛教之事,作为一教之主,我感到分外痛心。然左护使及木言堂堂主之位却不能无人接替,经过多方考究,着命欧阳锋接替左护使之职,木言堂堂主之位则由——”宁沧澜话音一顿,突然不再开口。
大厅里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议论着木言堂堂主之位究竟会花落谁家,但谁也模不透宁沧澜的心思,谁也无法确定下一刻宁沧澜的口中会念出谁的名字。
林清费力的挤到林靖和的身侧,小声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之所以问林靖和,不仅因为林靖和是金言堂堂主,更因为他同宁沧澜私交甚笃。林清以为就算宁沧澜没有亲口告诉林靖和继任木言堂堂主之职的人是谁,以林靖和对宁沧澜的了解也该猜到宁沧澜想把堂主之位交付何人。
林靖和转过头深深看了林清一眼,神情极其古怪。
“林清。”白发男子笑意温柔,目光穿透大厅内的众人,稳稳当当的落到了林清的身上。
“啊?”林清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鼓掌欢呼声惊得愣在了当场。
“恭喜堂主,贺喜堂主!”不知是谁起的头,空旷的大厅内突然变得人声鼎沸。
“副教主任堂主之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实在是众望所归啊!教主英明……”
“是啊是啊,副教主这七年来不辞辛劳的为教中做了多少贡献咱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如今可算寻着机会褒奖副教主了!”
……
一时之间,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许多人都挤到林清身侧说着恭喜、祝愿之类的话语。
这个场面却是林清怎么也没想到的。在沧澜教中七年,虽然她为教中做的贡献的确不少,可因为她甚少在教中露面,担着副教主的名头手底下却没有半个可供差遣的人,常常被教中人视作空气,甚至被许多人冷言冷语冷面相待。怎的今日她却一下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恩公……”林清喃喃自语着,努力在人群中搜寻着宁沧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