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酒席,饭桌上的食物往往过于油腻,所以每次去宴会我都只是象征性的动动筷子、喝喝饮品,撑到散桌了才回家吃饭,后来索性就能推则推,呆在家里看电视。老妈也不为难我们,知道我和阿俟寒假是一定要睡到中午时分的,她去酒席之前都会先煮好饭热在锅里。
初五这天我还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家里大人们和睿翰已经走了,刷牙洗脸之后胡乱吃点中饭就盘着腿坐在沙发一边看电视一边织围巾,乐乐正趴在我脚边睡觉。
“姐,老妈不在,你装什么装?就这英语你能听得懂?”阿俟双眼惺忪地坐到我旁边,轻蔑的说道,并拿起遥控器转台,转了几圈停在一档武侠剧上。阿俟看了一会,大约觉得无聊了,便来挑我的刺,“我说你能不能专心点,这围巾可是送给你弟媳妇的啊!”我冷冷的看他一眼,停下手中的活,作*势就要把毛线塞到阿俟手中,“嫌弃我的话就自己织好了。”阿俟连连摆手,“当我没说,你继续。要不要吃苹果?”我转换了一行继续织,应道:“嗯,洗干净点。”
阿俟从茶几上拿了两只苹果进厨房。阿俟就这点好,心细,苹果削得比老妈削的都要好!
我正织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削得完美的苹果,我抬起头,只看到阿俟穿着休闲装站在我面前,头发蓬松,歪着头咬着手里的苹果,另一只手的拇指和无名指按着苹果,稳稳的递到我面前,我扔了围巾接过苹果说:“阿俟,你坐下呗,仰视你的感觉不好受。”阿俟笑得一脸灿烂,在我面前大幅度的扭了扭**,得瑟的说:“哈哈,矮个不能怪社会啊。”我对着苹果咬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清脆的“卡擦”声。阿俟白了我一眼,说:“有点形象成不!”说着倒也乖乖坐下来继续看电视了。我随口问阿俟:“你真不打算跟老爸老妈交代啊?你们在一起都快一年了吧!”阿俟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老爸老妈那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关键是穆秋。她家境好,她爸妈的女婿标准高着呢。再等等吧,等我哪天混出人样了,就开辆宝马去他家求婚。哈哈!”
我撇撇嘴,说:“少做白日梦了,我看你还是正经找个工作先吧。”阿俟偏过头,看着我说:“你以为找工作容易啊?现在遍地都是你这种大学生,竞争激烈着呢。大公司吧,不是研究生它又看不上;小公司吧,去了也白搭,当个打杂的能什么前途!”
我不禁又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笑说:“以前不好好读书,现在后悔了吧!既然找不到工作,你不如准备下成人高考?趁我还没忘光,给你恶补下,不收学费。”阿俟不屑的说:“我就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先在A市混几年再说吧。你以为你出去就好混啊?读了十几年书,出去不照样被人挑来挑去!”“得,你冲我发什么火啊,小愤青!”我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心想他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忽然有些心疼起来。
“还不是你们这群无良奸商,我们这些平民卖个厕所比环游世界都贵!”阿俟愤懑的说,火药味十足,我于是开玩笑的说:“老弟,你这是酸葡萄心理,嫉妒是魔鬼,是会吃人的,知道吧!”“一枝2B耍得炉火纯青,你怎么还好意思得瑟?行了,你就在这憧憬你的美好未来吧,我去找吴海了。”阿俟打个哈欠,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站起来整整衣服就往大门方向走去。我转过身子,手臂挂在沙发靠背上,嘱咐阿俟说:“晚上早点回来。”阿俟头也不回只摆摆手,懒懒的说:“知道啦,真啰嗦。”
阿俟走后,我怔忪的想他的话,忽然的手机铃声着实吓了我一跳,是卫海的电话,我猛地想到今天的聚会,有些心虚的接了电话,柔声说:“喂?”卫海显然气了,冲着电话吼:“你丫还是给忘了对吧!”我自知理亏,忙陪笑说:“我马上来,聚会反正是晚上,现在去来得及。”卫海也没法,催我加紧速度。我忙打了电话给阿墨,哪知她也还在睡觉,催着叫她起床。迅速的整理了自己的行头,在车站与阿墨碰面后坐上去县城的车。
我们到县城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饭在ktv唱歌了,匆匆赶过去。我率先推了门进去,乌拉拉坐了一群人,大半都是熟悉的面孔,程静瘦了很多,脸型更加削尖,黑色直发披肩而下。卫海穿了一身黑,器宇轩昂的。叶涵也来了,穿着红色的短装棉衣,修身的铅笔裤和黑色高跟长靴,时尚味十足,正站着唱歌。
昏昏的灯光中,大家笑做一团,虽然半年多没见,大家都没什么太大变化。见面了相熟的结伴聊天,嘻嘻哈哈;不相熟的打个招呼,问问近况。恍惚间,又好像回到了那段奋斗的青葱岁月里,那时的生活虽然枯燥忙碌,现在想来却觉得那段经历是弥足珍贵的。
卫海一看到我就站起身走过来,看不清表情,却不像是在笑。我刚想进去,拉着阿墨的手却感觉到一股阻力,阿墨的手也一点点冰冷下去,我诧异的回头,只看到阿墨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怔忪的视线越过我落在角落里,我顺着看过去,心下凉了半截,虽然灯光昏暗,那样轮廓清晰,薄唇上扬,笑容俊逸,眉眼却寒冷得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分明就是赵寒城!
赵寒城,当年也是县一中的风云人物,成绩好,相貌佳,当之无愧的校草,他似乎与所有的人都相处得不错,但从来都说话冷淡。高一时他与阿墨同班,两个都是老师看重的优秀学生,共事机会又多,讲起来又是一出浪漫的校园爱情。但生活不是偶像剧,高二时赵寒城转学出去了,他的父母都是在大城市工作的人,可惜他的户口迟迟没有批下来,因而才会跟女乃女乃住在县城。
知道赵寒城要转学的那天,阿墨翘了课,跑到他家,眼中泛着水光,一脸不舍的央求他留下来,他只说别犯傻,阿墨急了,坚定的说:“那好,两年是吧?我可以等,两年后我们考同一所大学。”感情里男人到底更理智些,他摇着头,轻柔地亲吻阿墨的额头,说:“你相信距离吗?不要傻,不要等,承诺对我们来说都是负担。”赵寒城做着恋人间亲昵的动作,却说着那样无情的话。
当我赶到赵寒城家门口时,夕阳里只有阿墨一个人静静站着,影子被拉成一道落寞孤寂。我走过去站在阿墨面前,阿墨抬眼看了看我,什么话也没说,下嘴唇被她狠狠咬住,只是睁着眼睛任由眼泪扑簌不止的滑落。我的心被狠狠的揪了起来,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阿墨哭泣!
我拉了卫海出来,愤怒的骂他:“你怎么没说那个混蛋也在!”“卫海也是后悔不跌,皱着眉头说:“人都是盛哥叫的,我也是来了才知道,怎么会想到你把阿墨也带来了。”我也皱了眉头,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叹口气说:“算了,我们先走吧。”卫海点了头,轻声说:“好,我们出去再说。”
正要去拉阿墨,却发现阿墨已经朝着赵寒城走过去了,笑得一脸灿烂,说:“你回来了?”我们急急的跟着过去,不知如何是好。赵寒城轻轻点头,开口说:“嗯。好久不见,这是我女朋友。”他的声音一如往日那般清淡,简单的向我们介绍坐在他身边的女生,明眸青黛,梨涡浅笑,但我怎么看都不及阿墨的美丽。
程静在人群里向我们招手,示意我们过去坐,我向赵寒城点了点头,拉着阿墨走过去。阿墨和赵寒城当年也是人尽皆知的一对,包厢里面的气氛从我们进去开始就变得异常诡异,大家都静静看着我们,只有动感的音乐充斥满空间,几乎要冲破隔墙。
阿墨笑着拿起一听啤酒说:“大家喝酒啊!”傅盛缓过神来,笑呵呵的拿了啤酒与阿墨碰瓶,“难得校花也来了,我倾杯,你随意啊!”大家这才又各自说话喝酒,气氛融洽。阿墨找各种理由疯狂灌酒,每次我伸手去阻止她,必是会被她一巴掌拍回来。我在她身边如坐针毡,笑容僵硬的直拿眼看卫海要他想办法,卫海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对傅盛低声说了几句,拉了我、阿墨和叶涵出来,卫海低声对我说:“你先在这里看着阿墨,我把小涵送回去再来接你们去我家。”我点点头看着卫海骑上单车载着叶涵远去。
阿墨忽然推开我,扶着街边的树吐了一地,我忙着拿纸巾给她,一面帮她轻拍后背,阿墨吐了好一阵才止住,转头看了看我,眼神迷离,水光闪烁,她忽然一把抱住我,大恸出声:“你说,他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易就忘了呢?”我无言,只是轻轻擦拭着阿墨的泪水。
谁曾说,薄唇的男子生性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