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之行后,钟磊又像以前一样,常常打电话过来约我吃饭,我仍旧偶尔答应,偶尔拒绝。
阿墨学校的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因为原先的实习,她的试用期只有一个月,也正式加入了工薪阶层。她还是不喜欢公司安排的宿舍,常常来我家,一住好几天。
六月份的天就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不知天边的那厚重的云层是哪飘来的,黑压压的笼罩着整个城市,郁热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这样的死寂在A市的夏天里很稀疏平常,怕是又要有一场暴风雨了!我艰难的移动步伐,好不容易才从拥挤的公交车上下来,也没顾上喘气就急急的往公寓跑去。
回到公寓后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冲到阳台把晾晒着的衣服一股脑全拨到一边抱了下来,我这才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在台风来之前赶上了!
刚整理好衣服,一场瓢泼大雨就下来了,铁质的雨棚被暴雨敲得啪啪直响。我走到窗边向外看,路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了,路灯也已点上了,小区里的木棉树在风中摇摇晃晃,月兑落的树叶被狂风席卷上天,又被雨滴重重的拍打到地面上,残败得不成样子。也许是天气太过沉闷,我心里憋得发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站在窗边看了一阵子才拉上窗帘走开,倒了一杯水,又随手翻出一本杂志窝在沙发上看。阿墨今天加班,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心里盘算着就等她回来再去煮碗面打发掉晚餐好了。
我是被持续的手机铃声吵醒的,我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下来了,雨还在下,而睡前拿着的那本杂志不知何时早已从手中滑落,此刻正斜斜的歪在沙发的边上。电话是卫海打来的,我接起来打着哈欠说:“卫少,什么事啊?”电话那头却传来卫海焦急的声音:“阿不,快点来市医院,我看到你弟,好像是穆秋出车祸了!”我呆滞了几秒钟,等完全消化了这个信息之后才从沙发上跳起来,胡乱的穿了鞋子拿起包包跑向大门,一面回答卫海:“好,我马上到!”一面祈祷是卫海看错人了。
刚出门就和加班回来的阿墨撞了个满怀,阿墨揉着肩膀不满的说:“哎呦!你要去哪儿啊?手快被你撞废了!”“穆秋出事了,现在在医院。”我应着话从楼梯上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来,阿墨也吓了一跳,关上门匆匆跑下来:“等等我。阿不,现在这么晚了,雨又下这么大,肯定很难打到车。你慢点,现在人已经在医院了,急也没用。”“车?”我喃喃道,略一思索就翻出手机拨通了钟磊的电话:“钟磊,你有空吗?”。“呃?怎么了?”钟磊显然被我的气势吓了一跳,疑惑的问道。“我有急事,方便的话送我们去市医院可以吗?”。钟磊没再细问,只说:“好,你们在小区门口等我,十分钟之后就到。”
一进医院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穿着白大褂的卫海,我忙跑过去问他:“穆秋她怎么了?”卫海冷静的拍拍我的肩膀,直奔主题:“你先别急。我去问了情况,怕会有流产的可能。”流产?我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概念!
卫海看了看我,示意我们跟他走,又继续说道:“是傍晚的时候送过来的。据说是下班高峰期的时候被人从公交车站上挤到非机动车道上去,迎面就撞上了一辆电动自行车,那车手被你弟揍了几拳,现在人在派出所,穆秋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流了很多血,正在进行手术,我先带你们过去。”我紧紧咬着嘴唇抑制住身体的颤抖,阿墨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柔声说:“会没事的。”
到手术室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颓废的坐在椅子上的阿俟,胳膊支在腿上,头埋在交握着的两手之间,看不清表情。“阿俟,穆秋怎么样了?”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轻声问他,阿俟抬起头看我,他紧抿着双唇,猩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看,我吓了一跳,刚想开口说话,手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我忙上前去询问情况,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遮不住隐隐的喜悦,他说:“手术很成功,好在送得及时,醒了就没什么事了。只是她很虚弱,你们家属多注意点,要比一般孕妇更上心才行。”我紧绷着的神经总算稍微松缓了一些,连声对医生说谢谢,他眼带慈祥的看我,点点头走了。护士推了穆秋出来,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吓人,毫无生气。阿墨始终站在我身边,紧拉着我朝病房走去。
我们正要进去就被护士拦住了,她轻声道:“病人需要休息,你们留一两个人在这就好。”我回过神来,对护士点点头说好。我转身对钟磊扯出一丝笑来,轻声说:“今天谢谢你!能帮我把阿墨送回去吗?”。“啊?阿不,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站在门口,不会吵到穆秋的。”阿墨忙蹙眉摇头说道。“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没事的,阿俟和卫少都在这里。”我抽出阿墨握着的手把阿墨轻轻推到钟磊旁边,钟磊走过来轻轻抱住我,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夏衣传过来,我竟有些迷恋他的温暖了。他轻声说:“别太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放心,穆秋醒了让她喝点红糖水,别急着吃药,先叫医生过来检查一遍。我会把阿墨安全送到家。”我真心感谢他,在我最慌乱的时候冷静的帮我处理这一切。
一直到黎明时分穆秋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你醒啦!”我轻舒出一口气,笑说着站起来要去扶穆秋,她的脸已不再那样苍白了。穆秋却怔怔的望着我,右手慢慢的模到肚子的位置,颤抖着双唇没有说话,我知道她的意思,忙握住她的手,轻轻的说:“没事,他很好。”穆秋放下心了,低着头爱怜的轻模着月复部,我突然觉得她浑身闪耀着母爱的光辉。医生来检查过,一切正常,交代穆秋多休息就出去了。我总算放下心,将热热的红糖水放到她手里。穆秋还是很虚弱,靠着枕头让我照顾,我不敢跟她说太多话,正要哄她睡一会,她摇摇头,问我:“姐,阿俟呢?我想见他。”我这才想起阿俟在知道手术结果之后就没有跟着过来,我给她掖了掖被子,说:“好,我这就去叫他。”拜托了护士多照看着就去找阿俟。
我几乎跑遍了医院都没有见到阿俟,焦急中看到安全出口,忙顺着楼梯跑上去。阿俟果然在天台,此时正背对我坐在长椅上,弓着背坐着,风肆意的吹乱他的头发。我稳了稳呼吸朝他走过去。走近了才看到阿俟面前一地凌乱的烟蒂,有的只吸了几口就被丢弃了,有的已经一直燃到烟嘴处,想是主人被火点烫伤了才放手的。阿俟似乎没有看到我,依旧直直的盯着远处看,我慢慢在阿俟的面前蹲下去,将他手指上夹着的香烟拿走,摊开他的手用湿纸巾轻轻擦拭,阿俟这时才察觉到我,移过目光来看着我,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只任由我擦拭。我叹口气站起来刚要在阿俟旁边坐下来,阿俟就一把抱住我,良久他才抱着我闷闷的呢喃:“姐,我想回家。”我眼眶忍不住泛红,轻轻模了模阿俟凌乱的头发,无论他平时怎样嚣张霸道,他也只是个孩子啊!他远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般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