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如水般流过,平淡无奇。直到暮春半夜的一个电话响起来。我睡眼惺忪的按下接听键,哑着声音问:“喂,哪位?”那边传来很久很久都没听到过的声音:“阿不,我是应雪。”我睁开眼睛半坐起来,笑着问:“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她说:“我要结婚了。”声音里有难以隐藏的喜悦,我小心问:“新郎是谁?”她忍不住笑起来:“还能有谁?易松。”我松了一口气,真替她高兴,连连问:“婚礼在哪里举行?什么时候?”应雪一一笑着回答。
约了应雪在A市一个湖边的茶馆见面,茶馆是悬空建在湖面上的,材料用的都是木材和竹子,一面是城市一面是水,湖上开了很多莲花,碧叶接天,芙蓉摇曳。应雪拿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来,打趣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商家最喜欢做你们这些小文青的生意了。”我托着腮笑道:“原来我在你眼里还是+.++个文艺女青年啊。”
闲扯了几句,应雪的幸福娓娓道来:“当年我走的时候拖了很大一箱子行李,结果超重了。易松帮我去办的托运。机场人很多,他回来的时候广播已经开始催人了。那天他的话出奇的少,只知道反复嘱咐我路上小心,哪怕说一句叫我留下来的话呢?我当时就在想,我怎么就看上这么个闷葫芦了?我跟他说分手丫也是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说实在的,我挺失望的。我一步一回头,走向匝道口的时候还在想,万一他这时候叫住我,我的行李该怎么办呢?可惜,最后我跟我的行李都到了英国。”应雪说到这,轻轻笑起来,笑容有些无奈。
“那时候好像天天都很忙,忙着熟悉环境,忙着和外籍同学打好关系,忙着到处走走逛逛。他的电话也删了,企鹅、微1博,反正能找到我的通讯工具通通把他拉黑,大半年都没有再跟他联系过。后来有一个英国同学跟我告白,那一瞬间,我想我肯定还是要回国的,就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应雪说着又笑,顿了顿接着说:“回国的那班飞机晚点了,下来的时候正好是饭点,说好要来接我的爸妈撇下我就回家吃饭了,我气得想骂人,一转身就看到易松。那么久没见,他一点都没变,他说,回来就别走了。你看,很浪漫的感觉吧,可是你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面瘫样,太欠扁了。我跟个小女人一样笑得得意忘形,最后还是他先舍不得我的。我后来才知道,他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着我回来呢。爸妈居然也合起伙来瞒我,真是气人!”应雪说着愤愤起来,眉眼间却流露出小女人之态,我笑起来,应雪可从来就不是会撒娇的女孩。
婚礼在A市最大的酒店举行,应雪爸妈忙前忙后,叮嘱我们几个闺蜜陪着应雪不用下楼,一切有他们。我们笑容满面的答应下来,盘算着怎么给新郎出难题。
江素从深圳赶回来,她比几年前又廋了不少。江素激动的抱着我们说:“亲人哪!”我笑着一拳砸过去:“见色忘友!舍群里只有你一个人不说话,还好意思叫?”她有些脸红起来,忸怩的说:“忙嘛。”其实真正忙的人是小A,她已经不做这行很久了,转做了旅行记者,全国各地到处跑。我们隔着电话骂她没义气,她在那边嘿嘿笑道:“我代表大兴安岭人民向舍花发来贺电哈。”跟着这句话从话筒里传过来的还有猎猎的风声。
从早闹到晚,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笑得脸皮都要抽抽了。大学同学来了不到三分之一,难免还是有些遗憾,但是来的同学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话都敢说了,话里话外离不开社会。真就应了那句“相见不如怀念”。
我没有等到散场就出来了,出来前江素和陈江明正在被一众同学围攻询问结婚日期。大家似乎过得都还不错。
暮春时节的风已经带有一丝丝夏天的暖意了,轻拂在身上,很舒服。A市的榕树还是那样多,枝桠交错,树叶繁茂。地标还是那些地标,古街仍旧游人如织,可是人来人往,都是陌生的面孔。酒气微微上头,我走在街头,很缓慢。街旁服装店里破旧的音响在播放陈奕迅的《不如不见》,太过现实的粤语版,沧桑沙哑的嗓音,唱尽人事变迁。果然还是更喜欢国语版的《好久不见》,曲尽情还在。
不知不觉就走到以前公司附近的广场,那个喷泉池子还在,一小股水流喷涌而出,开出一朵大大的雪白水花。池子边有些年轻的情侣坐着细细耳语。
商场外墙上巨大的屏幕正在放映婚纱摄影公司的广告。我抬头看着那些洁白无瑕的婚纱发愣,似曾相识。难道这又是一个梦吗?
一转身,果然看到钟磊。我笑了,有些人既然忘不了,那就让他一直留在记忆里吧。
这一次,钟磊消瘦了不少,但仍旧是高高大大的身材,站在人群里很显目。我有些得意,真想告诉全世界,这就是我喜欢的人。钟磊也笑起来,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似喜似悲。我看得心口钝钝的一阵心疼,想自己怎么忍心造了这样一个梦境。
钟磊走过来了,我心里小小的雀跃起来,但又在心里不断对自己吆喝道:“快让他停下!再往前走,梦就该尽了!”可直到他走到我身边,我还是能够看到他,真实得像在现实世界里。我安心下来,原来酒喝多了,梦就可以做得更长一点。
我可真是贪婪啊,得寸进尺的想要更多。他竟然一把将我抱入怀中,紧得我都快要窒息了。我一怔,这不是梦啊!钟磊此刻正站在我面前,真实的。温热的体温紧紧包裹着我,我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掉下来,我张开双手回抱他,带着哭腔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他抱着我,低声叹道:“跟了你一路,现在才知道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