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繁花似锦,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争奇斗艳的百花园中,一个身穿鲜艳红裳的窈窕身影立在一棵海棠树下,正用剪刀慢悠悠地裁剪着盛开的紫色海棠花枝。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盛装打扮的香盈袖。她手上忙碌着,但目光却不停地飘向远处的藏书阁,眼底隐含期待。
“盈袖妹妹,在这里做什么呢?”
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香盈袖两手一抖,锋利的剪刀差点刺到自己的手指。她连忙停下动作,回头看向来人,见是孟晚卿身边的小叶,于是笑着说道:“原来是小叶姐姐。世子妃房里的插花该换了,我来剪一些回去换上。”
小叶两眼晶亮,顺着香盈袖方才的目光看向藏书阁,这里是去往藏书阁的必经之路,差不多一刻钟前,王爷和世子爷才一起从这里经过。这香盈袖一直瞄着藏书阁,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小叶心中如此想,但面上并不露声色,一脸和气地笑道:“真巧,我也是来剪插花的,不过我家小姐最爱牡丹。”说着,走到了正开得热闹的牡丹花旁。其实,她只是路过而已,碰巧看到香盈袖的异常行为,才好奇地前来探寻一番。
她用眼角偷偷打量着香盈袖。香盈袖本就身型苗条,今日又穿了一身束腰崭新红裙,更衬得腰身不盈一握,俏丽的脸上擦了浓淡相宜的脂粉,头上佩戴着金色步摇,垂下的流苏上点缀着红玉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亮光,虽不见得名贵,但看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很显然,这香盈袖从头到脚都是精心打扮过的,至于目的……她想她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
小叶心中突然就有些兴奋,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神色如常地与香盈袖闲话说笑,等采摘几朵牡丹花后,笑盈盈地与香盈袖告辞离去。
看到她的身影走远,生怕自己的心思被人发现的香盈袖才暗暗松口气,掌心里已是一片汗湿。等到小叶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又继续裁剪海棠花枝,双眼依旧不停地瞄向藏书阁。
然而,小叶离开后,又很快折回身,远远藏在一处隐蔽地方偷偷观望着。
干净整洁的青石路上,戴今朝缓缓走来,他不知想什么出了神,一直盯着脚下,并未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红色身影。
香盈袖看到等了许久的人越来越近,心里微微紧张,当然也有窃喜,她不着痕迹地整整衣裙头发,又把手指在剪刀上轻轻划动一下,顿时就有鲜血渗出,然后两手交叠放于腰间,盈盈下拜屈膝行礼,“见过世子爷。”声音婉转动听,并含着一丝娇媚。
戴今朝闻声抬头看去,对眼前之人并不陌生,知道是顾云锦的陪嫁丫鬟香盈袖,不但在朝华苑常见到,就是在这花园里也遇上过多次,早已熟悉,他淡淡笑道:“起来吧。”
而后,准备抬脚继续往前走,可不经意间,却看到香盈袖白净的手背上沾染了血迹,不由自主地蹙眉问道:“你手受伤了?”
“谢世子爷关心,奴婢无大碍,只是手指不小心被剪刀划伤了。”香盈袖似乎很是受宠若惊,一脸感激地道谢。
戴今朝语气淡然地说:“既然受伤了,就不要再剪了。”说完,微一思索,走上前拿起剪刀亲自动手剪。
“世子爷,这怎么使得,这是奴婢的差事,还是奴婢来吧。”香盈袖一看,连忙出声阻止,可心里却因为可以和眼前之人独自相处的时间久一些而兴奋不已。朝华苑里人多,有月柳梢、水弄莲和云儿等几个得力的丫鬟在,她并没有太多机会往两位主子面前凑,所以只能另想他法引起世子爷的注意。目前,这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没事。”戴今朝随口回应着,认真裁剪着海棠花枝。末了,看到旁边盛开的玫瑰,弯身摘下一朵,然后放在鼻端轻嗅,微笑着想:云锦一定会喜欢。
看到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小叶才如发现新大陆般迫不及待地回了卿心阁。
“小姐小姐。”她边往屋里快步走着边大声喊。
屋内,孟晚卿正在为时无忧配制药材,听到喊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神色极为疏淡。可当她听完小叶所说的事后,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咬牙道:“就凭她也配,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小叶目光晶亮地笑着安抚:“小姐先不要生气,其实要奴婢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孟晚卿听她如此说更加生气了,先是顾云锦抢走今朝哥哥,现在又是她的小丫鬟打今朝哥哥的主意,这怎么不是坏事?
小叶给她奉上一杯茶水,压低声音说:“世子爷不是不许小姐给世子妃添堵么,这香盈袖正好为小姐报仇呢,让她们自己人闹起来,这才好看呢。”
孟晚卿先是心中一动,又仔细想了想,却觉得不妥,“这太冒险了,万一这贱丫头真爬了床,再有了孩子,就不好收场了,到时恐怕今朝哥哥不把她收房都不行了。”
小叶却一点也不担心,“世子爷是什么人,岂是她能轻易拿捏的,除非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万一被人发现,抛开世子妃不说,只王妃就容不下她,王妃最看不惯这种不安分的奴才。如果真这样的话,不但给世子妃脸上抹了黑,更除去了一个贱人,一举两得呢。”
孟晚卿静静盯着茶水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又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今朝哥哥与顾云锦到底有没有同房。
“世子爷回来了。”
屋内,顾云锦正无聊地躺在床上发呆,听到外间丫鬟的声音,她也没有起身,继续躺着不动。
戴今朝一手藏在身后走进来,等香盈袖把瓶中的海棠花换上后,才往床前走去。
他来到床前,在顾云锦身侧躺下,一手支头,一手拿花在她眼前晃动,笑着说:“好看吗?送你的。”
顾云锦看到是朵大红玫瑰,开心地接过放在鼻端轻嗅,清香顿时扑鼻而来,想不到,这混蛋还挺浪漫。但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红玫瑰代表爱情这一说,他肯定是纯粹觉得好看才摘来送给她。即便如此,她也很开心。
顾云锦正高兴呢,想起什么来,突然想逗一逗他,笑意不明地说道:“这玫瑰应该是野生的吧,不知道路边的野花不能采吗?”。这话便是一语双关了。
戴今朝不禁挑眉,眼中的笑意加深,附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怎么,怕我变成采.花大盗?放心,除了你这朵花,我保证哪朵也不采。”声音低沉微哑,极具诱.惑力。
暖暖的气息如羽毛般轻轻滑过肌肤,顾云锦顿时脸红耳热,心跳加速,终于明白,在这种事情上,她是永远讨不到便宜的。于是翻身想背对他,可刚一动,耳垂突然被温热的嘴唇轻轻含住。
耳垂是顾云锦身上极为敏感的部位,因此,浑身顿时一颤,一阵激流迅速涌向四肢百骸。
很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上她的腰,把她紧紧搂入怀中,而温热的唇也从耳垂移到了她的唇上。
春雨淅淅沥沥,绵绵不绝,似乎一下起来就没了尽头,天气也因此变得反复无常,时冷时热。
“赶快把药喝掉。”顾云锦把一碗浓黑泛着苦味的汤药送到靠坐在床头的戴今朝面前。这人,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得了风寒,还差点病得不省人事,以前听人说他身体不好,她怎么也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了。只是,习武之人,体质却为何这般差?
戴今朝虽患了病,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他并不接药碗,只是张开嘴巴看着眼前之人。
顾云锦瞪他一眼,磨着牙说:“还真是个娇少爷,药都懒得自己喝了。”话虽如此,还是把药碗送到了他嘴边。
戴今朝得意地笑笑,开始喝药。
明明是戴今朝在喝药,可不知为何,顾云锦总觉得自己嘴里有股苦味,五官不由自主地皱在了一起,抬眼去看戴今朝,却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喝得不是汤药而是茶水,这让她心里不禁生出微微的心疼,只怕平日喝了不少吧,才会习惯这种味道。
待药喝完,顾云锦吩咐丫鬟端来一杯清水让戴今朝漱口,自己则去拿蜜饯。
她端着蜜饯重新在床沿坐下,塞两颗到戴今朝嘴里后,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心有余悸地说:“昨天晚上吓死我了,你竟然发热到昏迷。”
戴今朝憔悴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漫不经心地说:“放心吧,一时还死不了。”
“闭嘴吧你。”顾云锦气恼地又捏起两颗蜜饯塞进他嘴里。
“娘子对我真好,谢谢娘子。”戴今朝的嘴巴塞得鼓鼓的,笑嘻嘻地说。
“晚卿小姐来了。”
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
顾云锦一怔,与戴今朝对视两眼,站起了身。她知道孟晚卿是来看望戴今朝的,本以为她会进来,可等了片刻,依旧不见人影,于是把蜜饯交到戴今朝手中,去了外间。
“晚卿,你来了,请坐。”顾云锦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看上去既不疏离也不过分亲密,一切恰到好处。
孟晚卿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也没有拒绝,微微点点头,在桌旁坐下。
顾云锦微笑着吩咐丫鬟上茶,而后与她相对而坐。
小叶把手中的几包药交到云儿手上,“这是我家小姐给世子爷配的药,等喝了这几包药,病差不多就好了。”
云儿欣慰地道谢:“谢谢晚卿小姐。”
“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世子爷病好了,王爷王妃也就能安心了。”小叶说话时,目光微微低垂看向顾云锦放在桌上的右臂,心中一直在思索着该如何完成小姐交代的事。
正在这时,她看到香盈袖端着茶盘过来,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主意,笑盈盈地从上面端起一杯,说:“我来吧。”
香盈袖看她如此勤快,也不好说什么。
“啊……”一声惊叫突然响起。原来是小叶不小心把一杯茶弄洒了。
几乎同时,顾云锦感觉到手臂上一阵湿热,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叶一看自己闯了祸,吓得不轻,连忙拉住顾云锦的手臂看,急急忙忙去捋她的衣袖,似乎想看有没有被烫伤。
放下茶盏正准备离去的香盈袖听到惊呼声,连忙回头,却正巧看到那段被烫的发红的胳膊上一点殷红,虽转眼间就被衣袖遮住了,但她还是看清了那是什么,顿时整个人都惊了,世子爷与世子妃……
当顾云锦看到小叶非要捋她的衣袖时,已隐约明白了什么,心中虽恼怒但并未当场发作,也不再阻拦她,任由她看个够,不就是想看她胳膊上的守宫砂还在不在吗?
小叶只看了一眼,就迅速为她拉下了衣袖。整个过程,迅疾异常。
“世子妃,没事吧?”众丫鬟听到惊叫声,全都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里间,戴今朝沙哑的声音传出。
孟晚卿开始训斥小叶:“小叶,你太不当心了,烫伤了世子妃怎么办?还不快向世子妃赔罪。”
小叶立刻跪地惊慌惊恐地说:“奴婢该死,都怪奴婢,奴婢向世子妃请罪。”
顾云锦不恼也不怒,只淡声说:“起来吧,没多大事,我要去上药了,就不陪你们了。”说完,径直起身离开。
孟晚卿脸色尴尬地说:“那就不打扰了。”然后,带着小叶离开了朝华苑。
当顾云锦走进里间时,看到戴今朝正要出去。她也不说话,默默地走到床前坐下。
月柳梢匆匆找出伤药,劝道:“世子妃,赶快让奴婢给您涂点药吧,如果严重的话,只怕得请个大夫了。”
顾云锦毫无反应,茶水倒不是很烫,除了红肿外,应该不会更严重,只是这孟晚卿的行为实在让她气不过。
“怎么回事?”戴今朝皱眉询问。
月柳梢回说:“小叶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世子妃的右臂上。”
戴今朝看了眼顾云锦的右臂,目光渐深,沉默片刻,才吩咐道:“把药放下,再给世子妃找身干净的衣裳。”
月柳梢依言照办,做完这些,看看世子妃,又看看世子爷,不等吩咐,极有眼色地自觉退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