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雪跟着几位夫人,一同走进了芷华厢房。房间并不大,一眼望去,就可以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几位夫人伸长脖子往内室探去,只恨没生得一双透视眼,能看穿墙壁。
芷华也并没有让她们好奇多久,含笑问道:“几位夫人可是好奇,我刚刚所说何事?”
心痒难耐地周夫人点点头:“还请陆大小姐解惑。”
芷华转头对内室扬声道:“魏常侍,绛紫姑娘,你们出来吧,来的不是贼人同伙,是几位夫人。”
说完,又笑着对众人解释起来:“刚刚来了个獐头鼠目的小贼,想混进我房里偷东西,正好长公主府的魏常侍领着郡主身边大丫鬟绛紫姑娘过来给我送东西,这小贼被她们逮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审问呢,几位夫人恰巧来访,我们还以为来的是那小贼同伙,所以魏常侍和绛紫姑娘就暂时把那贼人押进内室,以][].[].[]免打草惊蛇。哪知道虚惊一场了。”
周夫人讪讪笑道:“这可真是误会,误会。”
李玉雪脸上霎白,惊恐地看着内室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官领着一个身着长公主府里大丫鬟服饰的女子出来,那女子毫不避讳地亮出手中利刃,就架在身边那个被五花大绑的贼人脖子上。
几位夫人先是被那忽然出现的贼人吓了一跳,定睛一望,见他已经被制服,这才镇定下来。一直没说话的赵夫人拍拍胸口,轻呼出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贼人混进了大觉寺后院,真真是骇人听闻!”
“可不是,陆大小姐这是想在我们的见证下审问此人吧?那就开始吧,我们都愿意做这证人。”李夫人也急忙开口,就想在长公主身边最得脸的女官面前博个好印象。不过一会之后,她就后悔得恨不能割了自己舌头。
那小贼已被揍得鼻青脸肿,看不出是否如芷华所说的獐头鼠目,耷拉着脑袋毫无声响。
芷华含笑对绛紫说:“绛紫姑娘,劳烦你了。”
绛紫点点头,也不废话,捏住那小贼的下巴,从他嘴里取出一个布团,大家这才发现,原来他是被堵住了嘴,这才半丝声音也无。
“你是要老老实实主动招认,还是要我一根一根削下手指再招?”绛紫语气轻柔地问着司徒霄,话中寒意却让他生生打了个冷颤,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我招,我什么都招……”其实早在被打时候他就想招了,可是嘴被堵住了,连痛都喊不出来。不过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怪这几个恐怖的女人不早给自己招供的机会,当下老老实实,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一一道来。
李玉雪原本还心怀侥幸,希望下人找来的这人能讲那所谓的江湖道义,收了钱就不会供出主使,可惜她注定是要失望了。司徒霄出来混江湖,靠的可从来就不是义薄云天,人家稍稍一问,立刻竹筒倒豆子般,招了个干干净净。
“……后来小的又渴又饿,差点昏倒在街上,原以为小命休矣,谁想就在这时,一个老婆子递了两个馒头过来,问小的想不想发财。小的当时都要饿死了,哪管得了那么多,别说发财,就是让小的卖身小的也肯啊。那老婆子自称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让小的今日想办法混进大觉寺后山树林,在那小亭子里等候消息,到时候自会有丫鬟过来传讯。她说,那丫鬟若是拿出一张白帕子,就代表事情有变,此次行动暂时取消;若那丫鬟拿出一张红帕子,挥几下就代表从后门倒数第几件厢房,让小的立刻去那厢房,无论用迷香也好,找借口骗开房门也好,反正要想办法混进房中,一直待到有人来为止。来人之后,还要装出和这厢房里的小姐有私情的样子维护于她。那老婆子拿出一个钱袋,里面装着四十两碎银子,她再三保证,小的绝不会有半丝损伤,还说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另一半可拿,小的这才铤而走险……”
“当真如此?你确定你没走错厢房?”司徒霄话音刚落,绛珠立刻厉声追问道。
“千真万确啊,小的若有半句虚言,五雷轰顶而死!小的今日等在亭里,大约刚到午时,就如那老婆子所说,来了个丫鬟,远远挥了两下红帕子。小的不敢耽搁,立刻就来了这倒数第二间厢房。小的弄不到迷香,也舍不得花那个钱,倚仗着自己这张貌比潘安的脸,想着只要能骗着小姐开门,待到有人过来并不算难事……”
芷华闻言,被口水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几声,她连忙握拳掩嘴,抑制住自己不合时宜的声音。说起来,两世加起来,她都没看清过这个害自己身败名裂的小贼,还真不知道李玉雪如此煞费苦心,找了个有一身好皮囊的小混混。难怪前世自己只是被清荷偷了一张帕子送给他,传出去人家就立刻相信了自己和他有私情,无论自己怎么辩解都没用。
这时,一直沉默的魏常侍出声了:“本官作证,这小贼后面所言属实。他的确是在午时左右过来敲门,借口寻找玉佩想骗陆大小姐开门。至于前面所说,还需进一步核实。”魏常侍是长公主身边正五品女官,身份比在场之人只高不低,因此自称本官,她所说的话,分量十足。
停顿一会,见几位夫人都是连连点头,表示相信她说的话之后,魏常侍这才继续审问道:“司徒霄,你可知道指使你的那婆子出身何府?”
司徒霄老老实实摇摇头:“小的不知。那老婆子并未具体明说,也不许小的多问。她所赠钱袋,小的也仔细研究过,就是绣楼里所出售的普通袋子,因此不敢肯定她的身份。”
魏常侍颔首,继续发问:“那么,那个向你挥帕子的丫鬟,你可看清长相?”
司徒霄仍旧是摇头:“隔得太远,看不清长相。”
缩在李玉雪身后做鹌鹑状的小青闻言,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暗道幸好。
不过她还未庆幸多久,那司徒霄面对绛紫忽然变沉的脸色,生怕她气恼自己说不出有价值的消息,挥手就斩去自己一根手指,脑中急得灵光一闪,大叫道:“不过小的记得她的身形,还有,她穿着鹅黄色衣服,只要见到人就能认出来!”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定在了小青身上。今日来的所有女眷中,只有小青一人穿着鹅黄色衣裳。
“司徒霄,你抬起头来,看看那边那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丫鬟,可是向你挥手帕之人?”魏常侍可不会给一个小丫鬟脸面,毫不留情地让司徒霄抬头指认。
司徒霄这才敢抬头望向一众女眷,在场只有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人,他自然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仔细打量一番后,他一脸肯定:“没错,就是她!女官大人,你可以派人搜她的身,定能搜出一白一红两张手帕!”
周夫人忽然女神探附体一般惊叫起来:“我想起来了,李大小姐刚刚吩咐小青去厨房加菜的时辰,正好就是将近午时。我当时瞄到窗户上太阳投下来的影子,心里还感叹着这时间过得真快呢。”
就在她说话间,绛紫飞跃而去,挡在想要逃跑的小青身前,轻轻一提脚,就卸去了她腿上关节。周夫人话音刚落,小青的惨叫声也同时传来,怀中一白一红两张手帕,同时被绛紫搜出,摆在大家面前。
“李大小姐,你可有什么话说?”魏常侍望向脸色苍白的李玉雪,不怒自威。
李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双唇轻颤,说不出话来。
“小女子……小女子也不知小青为何要这样做……这一切都是她背着我暗地行事,小女子也被这刁奴蒙在鼓里。”李玉雪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疼痛使她镇定下来,立刻想到了月兑身之法。
“如此说来,这种背主刁奴,就算本官当场杖杀,李大小姐也毫无异议?”魏常侍语气有所松动,似乎是相信了李玉雪的说辞。
死一个奴婢就能月兑身,李玉雪怎会有异议?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这种背主之奴,自然是任由魏女官处置。”说罢,语带警告地看了小青一眼。
不得不说,主子犯错,奴才背黑锅这种事在后宅是最好用的手段之一,但前提是,那奴才是个忠心耿耿的,或者,一家人都在主子手上。小青是李家从人伢子手中买来的,她的家人可都是良民,别说李玉雪没有事先想到捏在手里,就算李玉雪真的做到了,小青会不会顾及这种从小就把她卖掉的家人还真难说。李玉雪如今倚仗的,只有小青打小服侍她一直表现出的忠心。
很可惜,在生死面前,这忠心好像并不是那么牢靠。小青听到李玉雪亲口说出舍去她的打算,立刻瞪大了眼睛,嘴里忘了惨叫,瘫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魏女官,奴婢只是听从主子吩咐做事而已,还请魏女官明鉴啊!这小贼口里所说的老婆子,就是大小姐院里的管事妈妈,奴婢平日都要听管事妈妈吩咐,哪里使唤得动她!此事全是我家小姐一手策划的,就为了陷害陆大小姐,害她闺誉受损,做不成张公子的正妻!”小青一口气招出了所有真相,深怕慢了一步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李玉雪根本想不到向来忠心耿耿的贴身丫鬟会反咬一口,眼中发出噬人的幽光,冲上去就想先打杀了这丫头泄恨。早有防备的绛紫只是挥了挥手,就把冲过来的李玉雪甩在一边。她提起地上的小青,退到魏常侍身后。
“我不信,李大小姐是我和二妹共同的好朋友,怎会做下如此恶毒之事?你这刁奴为了月兑罪,什么脏水都往主子身上泼,我一句话都不相信!”芷华忽然出声指责起小青来,语气中一片对好朋友的维护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