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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满是山珍海味,珍馐佳肴的寿宴,陆家三姐妹随着众人移步,来到座落在花园之中的畅音亭。亭内早布置好了珍果香茗,一众宾客说说笑笑,各自择席而入,酒兴上头,气氛比刚刚宴席上还要热闹。
身为今日主角的长公主没少被人敬酒,面色酡红,如众星拱月般端坐上首。其余诸位贵妇则按身上诰命品阶排辈入座。
宾客俱已到齐后,敏仪率先起身,献上贺词:“女儿有一舞献上,恭祝母亲寿比南山,年年岁岁人比花娇。”
长公主笑骂:“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宫都这把年纪了,还人比花娇,这话说了也不嫌磕碜。”
身旁一贵妇掩口一笑,接嘴道:“殿下这可错怪郡主了。妾身就觉得郡主说得不错,殿下现在这模样,说您刚过而立之年,大有人信!”
这话说得漂亮又讨巧,余下之人无不纷纷附和。长公主被大家捧得舒心一笑,也不接话,满是骄傲地看着亭内翩翩起舞的女儿。
靖安国风俗,除了白事之宴,其余各种宴会都会有来宾家中适龄小姐献艺一环。畅音亭就是专门为这种场合设计建造的。所有案席靠边摆设,用垂帘遮挡出一角专供伶人奏乐。中间则预留出一块很大的空地用于表演。
此刻,敏仪就在场中,欢跳起为母亲贺寿苦练多日的舞蹈。她有着多年骑射的底子。平日里又会两下花拳绣腿,跳起舞来有别于其她小姐的娇弱柔美,反倒多了几分英气勃勃。一曲舞毕,引来阵阵鼓掌喝彩声。
敏仪开了个好头,接下来,不少早有准备的千金大大方方起身毛遂自荐,轮番上场。
文太师孙女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宋枢密使嫡次女用箫吹了一首平湖秋月,最出彩的,要数邹太傅嫡孙女邹茗清表演的字画双绝。
只见场内高挂起两张白幅。邹茗清左右双手各持一笔,左边拿的是一管狼毫植笔,右手所持则是稍小一些的紫毫中锋。各自饱蘸浓墨之后,她竟左右开弓。一心两用。两手同时在身前白幅上挥毫起来。
一炷香后,邹小姐搁下双笔,把刚刚写好的两幅字画公示出来。左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字苍劲浑厚,右边简简单单几笔勾勒出的长公主小像生动传神,在座宾客争先观阅,无不啧啧称奇。
长公主收到这份别具慧心的寿礼也是十分欢喜,除了连声赞叹之外。更是当场褪下腕上佩戴多年的一只祖母绿手镯,赏赐出去。
邹小姐谢过长公主赏赐。却并不退下,反倒扭头看向陆家大小姐所在席位,挑衅道:“早闻陆大小姐也擅长字画,闺学之中多次受到先生好评,不知今日可敢在长公主面前与在下比上一比?”
忽然被点名,芷华诧异地扬起眉毛。她和邹小姐素不相识,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引来这番挑衅。仔细打量她望过来的目光,不难发现其中隐隐闪烁的妒忌之色。
邹小姐出生高贵,自己这乡君名号在她眼里,恐怕根本不值一提。那么唯一能引得她妒忌的,就只有和卫国公府那门亲事了。芷华眯眼思量片刻,心里有了答案。
不过还没等她回话,敏仪就站出来维护道:“邹小姐的消息有些过时了。阿华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改习了厨艺,京中谁不知道我和她是同窗。邹小姐想要挑战她,怎么不比比厨艺?”
邹茗清早有准备,听到郡主这番暗含讥讽的推拒之词也不恼怒,从容道:“听说陆大小姐七岁入闺学,苦修书画科五年,十二岁才改习厨艺。我若真选了挑战陆大小姐的厨艺,这才是对她的不公平呢。”这番饱含自信的话,不但化解了郡主的维护,还隐刺对方半途而废。
芷华向敏仪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为了证实自己猜测,故作尴尬地婉拒道:“这……才艺展示向来都是给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准备的出头机会,我都已经定下婚事了,实在不宜出这个风头,还是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别人吧。”
果然,一听她提起定婚一事,邹茗清眼中妒意更深一层,皮笑肉不笑地反驳道:“无妨,我想其她小姐们,估计也很想见识见识未来的世子夫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这话引来一片附和声,其中和邹茗清最要好的某位千金更是直接帮腔:“陆大小姐不敢应战,莫不是怕输了没脸嫁给世子吧?”
看来,是自己从前出乎众人意料的退亲,给人留下了一个软弱好欺的印象啊。也好,就趁这个机会,让这些心怀叵测的人看看,自己这个未来的世子夫人,到底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想到这里,芷华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礼貌微笑,目露精光,直直盯着刚刚说话的那名女子,正色斥道:“这位小姐此言差矣!我这门亲事,可不是靠和谁比试得来的,而是卫国公世子亲自求娶,圣上亲口所赐。故此,无论今日我应不应战,是输是赢,都谈不上什么没脸嫁人!”
被她驳斥的那名多嘴女子又羞又恼,脸上红得几欲滴血。皇上这座大山压下来,她一点回嘴的念头都不敢有,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这还不算完,芷华转头又反击起邹茗清的挑衅:“邹小姐说想见识见识我的过人之处,那我也不妨厚着脸皮直接告诉你——我最大的过人之处,就是矢志报国并且敢于付诸行动!”
这话说得一腔正气,掷地有声。在座之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无不肃然起敬。
邹茗清仍然不服:“如果这就是陆大小姐的过人之处,那么小女子也敢毫不客气地说,你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她就是要今日之事流传开来,最好能传进世子耳中,好让他知道,能有资格被他青眼相待的,不止陆大小姐一人。
情敌都打到脸上来了,芷华嗤笑一声,再不打算给对方留一丝情面:“邹小姐的意思是,我能捐十万石粮食,你也能?”
邹茗清微微一笑,自认为看穿了她话中漏洞。“我的意思是,你能倾尽手中私产,我也同样可以!不怕告诉陆大小姐,我昨日就已将双亲为自己将来准备的一应妆奁,全部捐给了朝廷。未来我邹茗清出嫁,将不带分文嫁妆!”
就在众人被她这破釜沉舟之举惊得目瞪口呆之时,芷华却冷冷一笑:“我若是邹小姐父母,真会后悔自己生了这么一个不孝女!”
邹茗清不怒反笑:“陆大小姐捐亡母妆奁就是深明大义,我捐自己嫁妆就是不孝?敢问陆大小姐是何道理?”
“当日恰逢天灾,陛下和朝中大人们为了赈灾一事一筹莫展,敢问邹小姐那时候在做什么?我摒弃私心,毅然捐粮献国,谁敢否认我心怀大义?而邹小姐你呢?眼下灾情缓解,你为了和我攀比,选在这个时候捐出这笔对朝廷来说可有可无,对你父母而言却是倾尽全力准备的嫁妆,难道不是不孝?你和我捐款的初衷根本不一样,居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还请邹小姐收回自己刚刚说的话,我陆芷华,根本不屑和你这种人相提并论!”
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说完,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邹茗清想不到自己眼中不敢和李玉雪争锋的软柿子对手居然这么难缠,一席话说得她面色红中泛紫,强忍羞恼还要再辩,却被回过神的郡主鼓掌赞好声打断。
眼见女儿身处下风,邹夫人再也坐不住了,拍案而起:“陆大小姐真是有副好口才!小女只不过想找你比试一番,你不敢应战也就罢了,何必东扯西绕拿别的借口作筏子?像你这种学了个半吊子就半途而废之人,想要和我女儿相提并论也要有那个资格!”
从来不怕得罪人的敏仪立刻反唇相讥:“邹夫人莫非是年纪大了有点耳背?怎么就漏听了人家说的不、屑二字呢?”
郡主一再存心搀和,邹夫人也撕破脸面,她懒得同一个小辈争执,便朝长公主逼问道:“长公主殿下就是如此教导女儿的吗?长辈说话也敢随意插嘴?从前我就听说郡主脾气骄纵,原本还以为是有人刻意造谣,今日一见……哼,看来是空穴不来风啊。”
邹太傅手握实权,岂会害怕得罪一个早已失势的长公主?今日这场子要不找回来,丢的可不止是邹茗清一个人的脸面。
长公主大感头痛,要是搁以前,她也不怕得罪邹太傅一家。她一个女子,既不贪财也不求权,邹太傅想要对付她,还真不是那么容易。但现在不同,女儿正是议亲的年纪,今日要坐实了这脾气骄纵的名声,对她的亲事不可能没有任何影响。
作为一个把孩子捧在手心里的母亲,她又不忍女儿受到一丁点委屈,因此嘴里不咸不淡地喝斥了女儿一句:“不得无礼!”应付了事。
芷华也朝敏仪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可再冲动。
于是敏仪嘟着嘴,气鼓鼓地坐回座位上,不再说话。
芷华这才笑着站起身来,姿态从容:“也罢,既然邹小姐一心想要和我这个半途而废的半吊子比个高低,在下也就硬着头皮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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