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一个小兵,又擅自调动了两个,这么大的事没等敏仪洗完澡就传进了克里木耳中。她刚刚踏出浴室,帐外守卫的侍卫立刻恭恭敬敬地弯腰禀报:“小姐,王爷请您过去一趟。”周围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分畏惧,对她的印象也从之前的刁蛮任性大小姐转变成了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的恐怖主子。
敏仪没把他们的转变放在心上,克里木的召见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因此她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带着绛紫往那顶最华丽的玄金色毡帐走去。
昏暗的烛光下,克里木正捧着一卷竹简细读,目光落在手中兵书上,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方,手中竹简半天也没展开一点。
女儿掀起门帘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如既往的慈爱笑容,“好孩子,听说有人惹你生气了?”
敏仪板着脸,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他冒犯我的侍女就是冒犯我,该死!”
克里木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之前不是挺不喜欢乌日娜的吗?怎么突然对她这么上心了?”
实际上,他现在不提,敏仪早就连那名被绛紫顶替的侍女名字都忘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乌日娜是谁。
“不喜欢是不喜欢,但是你既然把她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人了,我的人除了我自己,谁也不能欺负!”找不出借口,她索性把脖子一扬,嘟着嘴胡搅蛮缠耍赖。
克里木偏偏就吃这套,不怒反笑:“哈哈,说得好!我们里勐人就该是这副脾气!”
敏仪现在最不愿听到把自己归做里勐人的话,就算这样简单地蒙混过关,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克里木见她还是泱泱不快,没有意识到她不快的原因出于自己的话,只归结在刚刚发生的那段小小插曲上。“怎么,还不高兴啊?要不要爹爹把另外那两个也杀了给你出气?”
“不要!”敏仪一惊,想也不想地月兑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妥,立刻补充道:“刚刚处死了一个人家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再杀两个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再说了,那两人也没那么过分,认错态度好多了,就饶他们一命吧?”
克里木知道靖安国习俗里最看重女儿家名声,也没想到女儿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出什么花样。“你是我的女儿,杀几个小兵算什么大事,更何况我们里勐人从不看重什么狗屁名声,自己活得自在就好。傻孩子,以后可要记住了,万不能为了名声委屈自己,知道吗?”。
敏仪敷衍了一句“知道了,”悄悄悬起的心始终放不下来。“那两个小兵呢?”
克里木有些不解她怎么忽然对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么在意,但也没往深处想,和蔼地笑笑:“你都说了罚他们给乌日娜做杂役,爹爹自然不会拂了你的面子。”
得到满意答复,敏仪这才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不等她提出告辞,克里木立即体贴地让她先回自己营帐休息去了。
把姜云飞和暗八安置在乌日娜的帐里,敏仪领着绛紫同塌而眠。不过数日未见,主仆俩就像分开了几年似的,有着说不完的话。刚刚重逢时情况特殊,不适宜叙话,绛紫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把她走后种种情况禀报了一遍。敏仪这才知道降珠回了京城送信,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她承受不住母亲的怒火,但随即想到母亲听闻自己任性偷跑之后的心急如焚,一下子又愧疚、后悔起来,再加上心底刻意压抑了大半年的浓浓思家之情喷涌而出,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绛紫百般安慰无果,心底愁结也被勾了起来,主仆二人相拥痛哭,一直哭到力竭方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两人的眼皮子都是又红又肿,就算敷上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克里木自然注意到了她们的异常,不由关心地问了两句。越是思念母亲,敏仪就越后悔一时冲动来到这里,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淡淡回了句“我想我娘了”之后,克里木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地沉默下来。
接下来的行程里,敏仪对他又回到了最初那种冰冷抗拒的姿态,话都不愿多说半句。克里木明知她心中郁结却又没办法替她纾解,只能用加倍的关心疼爱去软化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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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腔真情捂不热一副硬心肠可不止克里木一人,远在靖安京城的芷华也遇到了同样无奈的状况,这段时间里无论她怎么孝顺公公,对方从来都是一张冷冰冰的面孔,有时候,她甚至还能从沈镔不经意望向她的目光里感受出厌恶的情绪。
她将自己无力颓然的情绪俱都掩埋在心底,对沈泽不说,对自己的亲弟弟陆琰自然也不会露出半点端倪。大年初三这日,面对上门给自己拜年的弟弟,她的笑容一如从前般幸福自然。
“姐,你最近好吗?小外甥在你肚子里怎么样?调不调皮?”看到芷华脸上的笑容,陆琰就知道她过得很好,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几句,要她亲口确认过才能放心。
“姐姐当然过得很好啦,上无婆婆磋磨,下无小妾闹心,喜儿在肚子里也很听话,现在京中谁不羡慕我啊。”说完,她把自己亲手剥好的橘子递给陆琰:“来,尝尝看,宫里赏下的蜜橘,可甜了。”
陆琰笑嘻嘻接过橘子,掰下一瓣放进嘴中,顿时笑眯了眼。“唔,真甜!姐,一会我带点回去给大夫人吧,我放假从书院回家后,她对我还挺上心的。”
见他吃得开心,芷华的笑容又加深了一分。“早给你准备好了,足足两大篓子。回去后记得老夫人和父亲那里也送一份过去,别失了礼数。”
“嗯,我省得,姐姐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陆琰含糊应了一句,不愿多谈那两人。自从上次卫国公府被谣言影响,陆振远把他强关起来不许探望姐姐,父子俩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形同陌路,直到现在还是如此。陆振远不是没有试图修补过,怎奈陆琰耿耿于怀,就是不肯搭理他。平时学院一有假期,他不是留下来自己看书就是往姐姐这里跑,连家都很少回了。
芷华也知道这对父子俩的状况,只要弟弟做得让人挑不出错处,她也懒得去管。姐弟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揭开这个话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