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之际,太阳尚未升起,天色还是灰蒙蒙一片,恭亲王府的下人们陆陆续续起床,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时值春季,整个王府中到处绿意盎然,府内王爷常来的那座最大的秀景园里,三五个花匠正埋首于一丛丛含苞待放的名贵花种之中,悉心打理着。这些花匠中,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看上去似乎十分平凡无奇,只有熟识他的人仔细端详之后才能发现——他,就是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费宁。
牧仁空手而归宣告他最后一次对克里木献上的计划失败,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克里木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也没再找他出谋划策。从那以后,曾经在里勐风光了一段时日的费宁十分有眼力地选择了夹起尾巴做人,每日深居简出,逐渐淡出人们视线。
他的里勐话已经说得十分地道,轻易地混进了一堆下人之中,加入了克里木回京的仆人伍。
再次踏进曾经想极力月兑身的恭亲王府,费宁过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被从前接触过的人认出来,再次被克里木注意到。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最近********都放在女儿身上的克里木,早把他这颗无关紧要的弃子抛之脑后,哪里还想的起来。
为了躲克里木,他又和之前一样,整日带在自己房内,除非必要绝不出门。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天,王府中某位管事看不下去了,误以为他在偷懒,二话不说就把他编进了专门负责打理花草的园丁之中。于是,不敢反抗的费宁从此开始了花匠杂役生涯。
如果他就这样一直安分下去,说不定可以得到善终,然而在这个曾经位极人臣的老人心里,实际上深深隐藏着一股比热血青年更迫切的渴望,渴望再次出人头地,渴望回到过去那种一呼百诺的贵族生活。
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无论是沈泽与他之间的关系,还是他针对沈泽计划的一再失败,克里木永远都不可能再信任他,给他下一个机会了。
费宁手上重复着机械的浇水动作,思绪却不知飞到了哪里,一双隐藏在皱纹中的老眼越发浑浊。就在这时,花丛后不远处,又响起了某个年轻人练武时发出的呼喝声。
费宁不用看也知道这人是谁。从他第一天打理花园时,每天清晨的这个时辰,这位年轻人都会在这里练武。
“诶,快看啊,乌日娜手下的那个小厮******又来练武了。”费宁对这人不感兴趣,不代表别人也这样。这不,负责洒扫的那几个小丫头全都停下了手头活计,悄悄趴在草丛中往声音传来方向探头探脑的。
“哇,这么冷的天,他居然只穿了一件单衣!好威猛啊!”另一个小丫鬟声音里写满了爱慕,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她现在的眼睛,必定睁成了两颗爱心形状。
第三个丫鬟估计慢了一步,没能挤到偷看最佳位置,便酸溜溜地对着同伴泼去一瓢冷水:“再好看又怎么样,人家已经名草有主了。难道你还敢跟小姐身边最得宠的乌日娜抢男人不成?”
“乌日娜再厉害也是一个丫鬟,又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了?只要******能看上我,就算做个小妾我也愿意!”之前毫不掩饰自己爱慕的那名丫鬟立刻扭头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里勐民风热情奔放,年轻人无论男女,面对心上人时大多不会遮掩自己内心里的倾慕之情。尽管在这个国家生活了一年多,费宁依然十分看不惯这种风俗。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知廉耻”,转身走远了几步,来个眼不见为净。
那几个丫鬟还留在原地,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压低了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着那撩人小厮评头论足着。不过,她们今日的运气似乎不太好,那小厮一套拳法还没打完,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冷哼:“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那几个丫鬟如遭雷击,愣了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原来,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某人前不久才放下话来要与之争上一争的乌日娜。
“你们这几人,正事不做,趴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绛紫凶巴巴地瞪着她们,虽然听不懂她们刚刚的议论,但从她们的举动以及耳边姜云飞那清晰可闻的呼喝声,绛紫不难猜出她们说的是什么。
“乌日娜姐姐息怒,我们再也不敢了。”
刚刚最胆大的那丫鬟不知道她在这里听了多久,心虚地连连磕头。
绛紫皱了皱眉,觉得老这样听不懂人家说的话也不是办法。灵机一动,顿时意识到自己可以趁机做些什么改变现状。
“起来吧,格格目前还没学会里勐话,你们这些下人都给我尽量用靖安语说话。不然要是哪天惹怒了格格,别怪我没事先提醒过你们!好了,都下去吧。”
几人只当她没听见之前的讨论,心里大呼侥幸,闻言赶紧起身飞速遁走。
就在不远处的费宁将这段对话尽收耳中,暗自犯疑。克里木突然冒出个女儿他是知道的,但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的女儿居然不懂里勐话。一个里勐亲王的女儿居然在靖安长大,这事怎么看都有些蹊跷,他心里不禁产生了一股一探究竟的冲动。以打理花朵的举动为掩饰,悄悄往乌日娜那边方向靠近了一点。
绛紫没注意到附近还藏着这么个灰扑扑的老花匠,径自拨开草丛朝姜云飞走了过去。
“喂,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费宁赶紧跟上两步,学着之前那几个小丫头一样,躲起来偷听。也不知是不是他慢了一点漏听了开头,反正当他走近之后只听见乌日娜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姜云飞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有些沮丧地答道:“还没有人找我。估计他们还在想办法吧,毕竟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太过于特殊。”
“该不会是你留下的记号出了什么差池吧?”这都一个月过去了,来解救他们的人还是没有消息,绛紫不禁怀疑起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怎么可能!我们联络的记号那么简单,我怎么可能画错。况且就算一处有失误,总不至于一路上都在失误吧。我看咱们还是再耐心等等,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有动静了。”
绛紫叹了口气。“我是能忍,可咱郡主忍不下去了。这几日那个乌仁图雅从她起床就一直盯着她学规矩,比当初家里那个杜嬷嬷还严苛。再这样下去,郡主要疯了,我这个当丫鬟的也要被她唠叨疯了。”
姜云飞脑海中浮现出敏仪鼓着小脸蛋暗自抓狂的样子,忍俊不禁。“我现在往你们那里走动不方便,你多劝劝她,只要熬过这段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