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人留在村里的最后一夜,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回到京城。恭亲王克里木已经死了,从此陪在长公主身边的,只是一个无名无分唯有满腔神情的特殊男宠。
褪去身上所有光环,克里木没有半分失落,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在这凉风习习的初夏夜晚,静静地拥着心中挚爱的女人坐在秋千上仰望星空,一切喧嚣烦恼随着秋千缓缓摆动烟消云散,从此只愿一世安稳,岁月静好。
但偏偏总有人不识相。
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响起,农家小院的围墙在高手眼里,就如同一个较高的门槛,轻轻松松便能翻越。
只是,这名不速之客刚刚落进园内,早有警觉的数名侍卫立即从暗处现出身形,二话不说攻了上去。
来者临危不乱,身处几人联手围攻之下仍不落下风。百招过后,克里木认出他的招式,立即出声喝止:“住手。他是为我而来的,你们退下吧。”
这几人都是长公主带来的亲卫,早就将克里木当成了半个主子,闻言毫不犹豫停止攻击。
不速之客也没兴趣再斗下去,只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死死盯着克里木。“王爷,你果然没死。”
“呵……我的计划如此完美,居然还是被你发现了破绽。”克里木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对长公主安抚道:“穗穗,你先回房间内休息吧,我和他单独谈谈。放心,不会耽搁明日行程的。”
长公主瞬间定下心来,轻声答了个“好”字,深深凝视他一眼,起身径直走向厢房。从头到尾竟是问也没问那不速之客半句,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公主走后,几名侍卫也识相地退回暗处,将安静的空间留给二人。
“我就说呢,王爷遇刺之后,哈丹再怎么愤怒也不该犯下擅自开启城门追击这种低级错误,苏合那么勇猛的勇士,又怎么可能一见靖安人破城就带着手下逃跑,原来一切都是王爷你安排好的……”
克里木坦率地点点头,承认了一切。“不错,是我安排的。那个被砍头的只是一个经过易容的替身,哈丹与苏合事先都知情。”
“为什么?王爷难道不再信任我了吗?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哈丹与苏合都能参与,我却被蒙在鼓里?”
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克里木曾经的头号心月复——黑虎。
面对他理直气壮的质问,克里木笑了,笑得很是讽刺。“黑虎,我的信任,你真的受之无愧吗?我可以不介意你爱慕我名义上的王妃,我也可以接受你时常将我的事泄露给皇兄,我以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会懂我的底线在哪里。可我没想到,你竟然只因敏仪捉弄了乌仁图雅,就把她的来历捅到皇兄那里,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可惜啊,你命还真大,居然能从沈泽手中逃月兑出来,真让我失望。”
“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黑虎就像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克里木,一种被人看破心思的难堪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出言为自己辩解:“我承认我的确是皇上安插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但我和王妃之间是清白的!”
“我当然知道你和她是清白的,不然就算我再怎么不在乎这个名义上的王妃,也绝不能容忍头上戴顶绿帽子。”克里木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第一个问题。“现在你找到我了,怎么,想把我带回去交给皇兄?”
说到正事,黑虎顿时变得义愤填膺,用明显的指责语气反问道:“王爷,你将里勐付出无数将士生命换来的城池拱手让人,难道就不该回去给陛下,给我们里勐子民一个交代吗?”。
“你错了。我这不叫拱手让人,只能算完璧归赵。镇裕关本来就是靖安的,人家又没求我们攻打,我们自己挑起战争,死再多的人也是自找的,用得着谁站出来给个交代吗?里勐子民们如果真的要怪,那就去怪残暴好战的国君好了,我这个王爷从头到尾都是听令行事,一切与我无关。”克里木无赖地耸耸肩膀,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昔日冷面王爷的半点痕迹。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跟我回去了?”口舌之争实非黑虎擅长,眼看谈不拢,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只要对方再次拒绝就会暴起出手。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克里木一眼就看穿了他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含意。因此,这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古怪地笑笑:“你真的希望我回去?”
“当然。”黑虎不加思索给出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好吧,皇兄会怎么罚我,你我二人都猜不到,只有一点很确定——他绝不会背上残害手足的名声,对我明下杀令。被圈禁也好,被贬为庶民也好,别怪我没提醒你,只要我克里木还活着,回到王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的王妃一个她渴望多年的孩子,她自己生的孩子。”
“你无耻!对一个女人下手算什么男人!”黑虎怒吼一声,浑身血气直冲脑门,冲得他一下子失去所有理智,用尽全力朝克里木挥去一掌。
就在那一掌堪堪就要击中克里木时,一个快如鬼魅的声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带着他险险逃过一劫。
有飞影在,克里木十分放心大胆地继续火上浇油。
“什么无耻?她是我的妻子,和自己的妻子生孩子天经地义,你才是无耻吧?啧啧,你难道不知道乌仁图雅想要孩子都快想疯了吗?她好几次对我下药难道不是你暗中阻止的?你说,如果我把三番五次坏她好事的幕后黑手透露出去,她对你会不会……恨、之、入、骨?”
这席话每一字每一句都狠狠戳在黑虎软肋上,胸口传来的阵阵钝痛让他从盛怒中清醒不少。
“回去吧,就这样回去多好啊。”克里木音调一转,换上一种蛊惑的嗓音谆谆诱导:“恭亲王已经战死,乌仁图雅成了寡妇,你也从此可以摆月兑那见不得光的棋子身份,放心大胆地以最热烈的方式追求心中所爱。大家皆大欢喜不好么?皇兄老了,皇帝的位置很快就要换人,他死之后,你苦苦坚持的忠诚还有什么意义呢?”
黑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还是太过高估自己,自以为跟在这个男人身边多年见识过他的种种手段,知道该怎么应付。可当真的切身体会到时,他发现自己明明看穿了一切,却仍然无法拒绝这个恶魔的诱惑。
良久之后,他听见自己用一种认输的口吻吐出心声:“如你所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