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依身旁一个穿石榴红撒花锦袄的娇艳女子轻声尖叫,连头上的红绫璎络都止不住地颤了起来,“快看,世子爷出来了。”
顿时,水榭中的女孩子们皆都站起,倚在亭边向着对岸张望。一个个俏脸飞红,双目明亮。
“唉……足有大半年未见到世子了……”一个女子声音娇滴滴的,带着几分幽怨。
“嗤……”旁边一人却冷笑:“是你未见着世子爷罢了……人家世子爷可从未见过你!”
“……”
对面雅阁前,年青俊杰们正在一路走着,高谈阔论,个个脸上神采奕奕。
建邺城的清贵子弟之中,众星拱月的那位,穿了件雅致的冰蓝绸制直裰,外罩着玄青色羽绉面鹤氅,腰间玉带上系了块和田暖玉制成的玉佩,乌黑发丝以玉冠束起。瞳眸乌黑亮彻,似寒星烁烁。薄薄的唇习惯似的抿成一抹弧度,带出颊侧淡淡酒窝。
他身量颀长,在一群人中有些显得鹤立鸡群,双手背于身后,气质儒雅清贵。与人交谈时常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据说只有极为自信之人才会如此看人的双眼。他年纪最多也就只有二十岁,虽唇边常挂一抹浅笑,但漆黑眼眸中却显出几分似中年人般的淡然和落寞。皮肤微褐,想是常年游历在外所至,不似一般权贵公子那般白皙。
此时,他像是听到了对岸的喧闹声,微微转过头来,望向这边。只一眼,就瞧见了众多华衣美裳、珠罗玉翠的美人中,那个正渐行渐远的淡紫色身影。星眸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湖畔水榭中,锦依正与巧薇采菁二人向外走去。
谁说闺阁贵女都是端庄淑和,温和矜持的?亭子中的那些女子,要么自恃离得远,明目张胆地瞧个不停,要么抚首弄姿,欲吸引对面之人注意……连锦如也跟在里面凑热闹,说要看看众美人如何为表兄的风姿倾倒。
巧薇和采菁见锦依不愿凑这份热闹,只得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出了水榭。巧薇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楚辰王世子极是好奇,偷偷扭头向着对面打量。
一看之下,惊得嘴张得老大合不拢来。忽又想起采菁在旁,一声惊呼硬是噎在喉咙里,只用手去拉锦依。
锦依忽觉巧薇有些湿热的手掌极用力地握住自己,不觉也吃了一惊望她。巧薇紧张地道:“小……小姐,你看那人……”
锦依疑惑地向湖对面望去,与那人视线一触,顿时紫湛湛的眸子惊得一缩,也不禁檀口微张,愣在了原地。
楚辰王世子司马玉楼用拳头抵在口上轻咳了一声,借此将笑声掩了过去,及时转过身,与秦锦轩、祖峻天等一班好友,说笑着离去。
他这一转身,险险避开了锦依如利刃一样射来的紫色眸锋。
锦依的白眼落了一空,心中被气得简直要吐出口血来。一旁的采菁见小姐脸色突变,眼神锋利,竟也吓了一跳。
锦依轻轻吐出一口气,面色恢复平静,与巧薇互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带着二人继续往园中去了。
锦依心中疑惑良多,过了片刻,对采菁道:“你去瞧瞧如儿好了没有。我在这等着她。”
采菁应了,又掉头往水榭走去。
巧薇见她走远,才有些声音发颤地小声问道:“小姐,刚才那人,真的是小楼公子?”
“除了他,还能有谁?”锦依声音倒是有些发蔫,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小楼……司马玉楼……师父竟跟他合起伙儿来瞒着我……这样想来,这义善堂的神秘主人,也是他了……”
“难怪咱们临走的时候,小姐你问季先生义善堂的事,他却不肯明说,只说到时小姐回了建邺自然便知……”说到这儿,她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又有些不敢确信,试探地小声问道:“难道程爷……”
正在这时,一位红衣侍女急急向二人走来。锦依与巧薇对视,住了口不再说。
红衣侍女对着锦依福身行礼毕,俏声道:“秦二小姐,余嬷嬷尚有些佛图绣品上的事宜想要对您交待一二,请您随婢子至丹桂堂中一叙。”
锦依默默点头,带着巧薇跟她一路向着酬福厅西南角走去。
至丹桂堂前院口,果然余嬷嬷正站在门前。见了她笑着迎上,眉眼温和,却不说话,只引她二人往堂中走去。
内堂门口,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颌下蓄着黑髯,双目明亮有神。见了她,咧开嘴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极是开怀,嗓音低沉地开口,“小姐,总算见着你了。”
锦依紫眸滟滟,唇边的笑意绽得极盛,“程叔,您这一年来可好?”说完,又想起他也有份瞒着自己,又秀眉微皱,嗔怪地道:“您跟着旁人一道欺负我!”
程叔呵呵大笑着,也不辩解,只带她和巧薇到屋内坐下。
余嬷嬷奉了茶来,又将门掩上,自己只站在门边,笑望着他们三人。
秦锦依定睛打量程叔,见他气色极好,放下心来,直接问道:“您如今可是替师父管着义善堂的事?”
“不错。”程叔嘿嘿笑着,“不是我有意要瞒你,一年前我离开梅居的时候,季先生就交待了,暂时先不说于你知。反正我们也要在这边置产业,什么买卖也抵不上义善堂的生意做得大不是?如今我已在建邺城里给你置了两处酒楼,一间布料铺子,一间米行。一处酒楼和彩织坊就在城东的乌衣坊,还有一处酒楼在钟山猎场附近。”
锦依依旧闷闷的,只道:“这些事情您打理好了就行了,都不必和我细说。”
程叔笑望她,也不说话。
一旁的巧薇忍不住了,急着问道:“程叔,小楼公子怎么到建邺了?他真的是楚辰王的世子啊?”
程叔早知道锦依心中闷着这个问题,巧薇问了出来之后,锦依虽仍不抬头,但却微微侧首,想必也是好奇得紧。这才笑道:“这事我也是到了建邺之后才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