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依心中略感诧异,王梓晨女敕白的手指牢牢攥住自己的衣袖,竟透出几分不容分说的架势。
锦依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吩咐巧薇:“你去前面告诉郡主,可以开席了。”
与王梓晨的数次相遇,除了最后那次她在祖母和母亲面前显得低眉顺眼,其它几次莫不是带着几分剑拔弩张,锦依实在不想和她在王府内再起争执,留下芊陌在旁也可防备一二。
锦依指了指旁边花荫下的石凳,对王梓晨道:“大小姐到那边坐下说吧。”
王梓晨面带歉然,松开她的衣袖向一旁走去。
她好不容易才摆月兑夏欣悦的喋喋不休,趁着三嫂在亭中和人相谈甚欢之机悄悄溜走,又将青槐支开去给自己拿糕点,眼瞧着锦依朝花厅后面去了,才急忙追了过来。
锦依并不开口,神情疏离地敛目在她对面坐下。从前因着司马玉楼的缘故,自己对她虽无甚好感但却并不算厌恶,后来锦轩为了避开她远走江南,却是让自己对她生了几分怨意。
王梓晨似是有些难于启齿,几次张口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锦依坐了一阵心中有些不耐,起身道:“大小姐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宴席就要开了,请大小姐入席去吧。”
王梓晨见她要走,忙道:“等等……”也站起身来,柔眉细目中带着焦急和为难之色,咬了咬牙说道:“请王妃转告长丰侯爷,让他……,让他不要去梁州。”
说出这句话,她长出了口气,似是放下心中千钧大石一般。
锦依皱着眉头看她,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轻声提醒道:“大小姐,锦轩去得是荆州,……”
“我知道,他现在是在荆州,但是,……”王梓晨口中支吾着,半晌才截然道:“你只要告诉他,让他不要去梁州就行。”
“这是为何?”锦依不解。
“我,我也不知该怎么对你说,总之请你将我的话转告给他……”王梓晨抬眸凝视锦依一阵,眼神显得复杂难明,继而转身离去。
锦依蹙眉望着她的背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锦依想了一会儿,也无甚头绪,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带着芊陌回花厅去。
寿宴并非分席而坐,花厅里摆了二十多张大圆案,宾客们聚在一处显得极是热闹。太妃陪桓家女眷坐在首席,筠慧不愿与王家同席,便遣了锦依去陪着,自己同着太妃坐在一处。
锦依这一席上都是南方女眷,之前安氏的一番言辞令得众人望向锦依的眼神都有些热切。
采夫人的女儿夏欣兰已被定为太子侧妃,且比桓妍妍这位正妃年纪长了一岁,待到明年大婚之时便也有十五了,若能在婚后比桓妍妍抢先一步诞下皇孙,自是好事一桩。
因此,采夫人与锦依同席,对她便格外热络,特意向她请教一些调理养生之道。锦依有问必答,说了些饮食进补的法子。
采夫人趁机说道:“我女儿欣兰一到夏季炎热,便胃口不佳,也请太医来瞧过,都道是脾虚生热,配了人参归脾丸吃着,却也不如何见效。”
锦依听了轻轻摇头:“大小姐是有些阴虚内热之症,人参乃是补气之药,虽性味中和,却属温性,久服则会伤阴,与大小姐的病症有些相悖。”
采夫人大惊,“那可如何是好?”
锦依温声道:“夫人不必紧张,人参只是与大小姐的病不太对症,却也不会有多大害处。”
采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又将夏欣兰的症状详细说与她听。
锦依认真听了后说道:“其实大小姐的症状并不严重,还是以饮食调理为主得好。”她沉吟片刻说道:“待我回去写几个药膳,明日令人送到贵府,只以食疗的法子让大小姐吃吃看,兴许比吃药强些。”
采夫人口中称谢,又压低声音道:“王妃也知道,我们欣兰明年就要嫁入东宫了,这子嗣之事嘛,向来都是女子出嫁后安身立命的根本,不知王妃……”
锦依听了不言,只是微微笑着颔首。采夫人会意,也就不再说下去,两人心照不宣,只是望向锦依的眼神带着诚挚之意。
锦依研习自曾家的祖传医书《医魂药典》上,记载了许多业已失传的宫廷秘方,除了曾家擅长的心疾之症,就是妇科养颜及调理体质的方子最多,她给安氏的药方,便是出自此处。
她更是将这些药方融汇至药膳食谱中,从日常饮食上着手调理,因此锦如跟着她几个月,才能将从前的胃寒之症彻底根治,更是在婚后一个月就有了身孕。
即使身份再尊贵的女子,嫁人后的子嗣一事都是决定今后命途的关键所在,锦依当初将药方赠予安氏,虽是为了谢她在秦致吾一事上的相助,却也存了些自己的心思,将来以此为依仗,是结交世家女眷的最佳途径。
镇国公如今对司马玉楼虽只是略有忌惮,但若真如司马玉楼所料,他父亲的死是桓庭一手为之,以他的性格,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怎可轻易揭过,将来的一场殊死之斗是不可避免的。
即使如今司马玉楼不愿贸然站到右相那边,锦依审时度势之下,仍是开始未雨绸缪,有意无意地与南方士族的女眷结交。这些内府妇人虽在朝堂之争上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后府之事却也能或多或少地影响到当权者的心态,亦是表明自家立场的风向标。
朝中的六部,兵、吏、工三部尚书皆是北方士族之人任职,另外三部,礼、户、刑部却是把持在南方士族手中,这里算得上是平分秋色。
但再往上说,南方士族便只有一位右相王浩了。
其余的包括秦家在内的四位侯爷,以及锦如的外祖左相范启遥、忠义公祖家,皆同属北方士族,各州的封疆大吏也大多以北人居多。
毕竟华景迁都至建邺才只有百余年,南方士族皆是在迁都之后才渐渐进入庙堂之上的。
华景王朝以武兴国,军权自然是一直牢牢掌握在北方士族之手。当今皇帝亦是虑及北方士族手中的军权过盛,恐危及司马一姓将来的皇权旁落,这才有意扶持南方士族,以期分薄北方士族的权力。
这个想法决非短时期内可以奏效,若是手段过激,反而会引起北方士族的不满,造成更大的哗变。
右相王浩以怀柔手段极力调合南北之争的举措,正是皇帝所看中的,以镇国公为首的北方士族手中的军权,不可以雷霆之势夺之,只能逐步分化。
而今,新袭王位的楚辰王司马玉楼,正是南北双方力争的关键之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