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依与司马玉楼说起秦致吾调任梁州之事时,司马玉楼蹙眉点点头,“这事我也是刚知道,似乎内里有些蹊跷,京官调任外地虽也平常,但却未在吏部报备,若是临时的差事,也不至于举家随迁……”
锦依之前并未多想,这时见他低头沉吟,才渐有些重视起来。司马玉楼虽不在朝中任职,却在六部都有眼线耳目,对大小官员之事尽皆了如指掌。
想起上回秦致远的话,便道,“从前秦致吾的岳父林大人曾有意让他往梁州任职,他却不大情愿离开建邺,只去了一个来月便又回来了。如今林大人已致仕,他在那边也无甚靠山,怎地倒反愿意去了?”
司马玉楼似是想起些什么,眼中略有惊讶之色,追问道:“你说秦致吾曾去过梁州?什么时候?”
锦依见惯他万事成竹于胸的样子,这时不免有些奇怪,“上回听伯父=.==说过的,大约是秦致吾和林氏刚成亲那阵子吧,……我也不大清楚。”
司马玉楼神色恢复如常,颔首道:“嗯,这事我去再打听一下。”顿了顿,又道:“那个肖有道上回逃走后,我原想着或许他会再潜回西北,着人在那边打探了,却一直再未有消息,……这人倒也油滑得紧。”
锦依的思绪莫名有些飘忽,忽而问他:“西北那边的消息,是何人替你管着的?”
司马玉楼神色略微一滞,望着她笑了一下,“是昑月。”
锦依有些不自在地将眼神移开,对于心底这些没来由的芥蒂微感赧然,语气故作轻松,“没想到她那样娇滴滴的人,却原来是你的情报总管。”
忽而想起那次在筑鞠场上挨了王梓晨一杖后,自己曾调侃他,莫要招惹了江湖上的女杀手。
昑月千娇百媚的身姿浮现脑中,隐然带着熟悉的感觉。不由得暇想连翩,若自己没有顶替如今这个身份,是否也会如她一般,成为某个权贵的眼线细作?
又不觉哑然失笑,昑月虽是落泊贵族,但好歹仍有些过去的家世背景在,才能管辖得了西域的消息网络,如自己这般的亡国之人,身边旧部只余一个程叔,即使回到西域也是举步维艰。
司马玉楼见她只是低头思量,神色不定的样子,料她心中仍是介意昑月。便伸手揽了她的肩头,却并未出言安慰。他恍惚出神,似是正在思量一件极重要的事,黑漆漆的瞳眸如寒星般闪烁不定。
如此又过了月余,入秋的时节,天气渐渐转凉。
程叔与余嬷嬷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底,锦依正忙着张罗婚礼之事,程叔亲自来了一趟,说得却是尚秀堂传来的消息,“华夫人昨日派人送信来,说起前些日子有人去打听你的事。”
尚秀堂分为织、植、医、巧、食五局,每局设一位首座,再往上却并无总管之人,除了每年有宫中内侍府的人前去验查,其余时间五堂可谓各自为政,互不相干。
华夫人便是医局首座,出身与来历神秘不为人知,锦依只知她与季先生颇有交情,当年自己便是在她的安排下进入尚秀堂,后又得她举荐,跟了曾安筠学习医术。
锦依心知定是曼夫人仍不死心,冷然而笑,“尚秀堂那种地方,本就无人关心其他人的身份来历,除了华夫人,便是当年曾师傅亦不知我的底细。再说,若这件事没有隐瞒得周全,上回皇上派人去的时候,便已露馅了。”
司马玉楼在旁坐着,这时便开口道:“曾家的医书我已呈上去了,皇上着意嘉许了一番,这个时候若有人出来置疑你的身份,倒成了跟皇上过不去了。”
锦依轻轻颔首,对程叔道:“这事你就不必担心了,现在只管打起精神来,准备做新郎倌便好。”笑意澹澹地望着他,“我让罗五祥替你置了一处宅子,就在乌衣巷边上。”
程叔心头暖熙,自己如今是义善堂的总管事,自是不缺这些,但小姐亲自替自己张罗,这份心意却是与别不同。
想到当初自己带着她逃离夜康时的仓皇不安,而今不仅她已有个安稳的归处,便是自己也要安定下来,心头不由得感慨万分。他转而望向司马玉楼,眼含感激,正色道:“小姐有王爷看顾,属下感激不尽。程雷从此愿追随王爷效力。”
“你放心,我自会照顾好她。”司马玉楼郑重点头,“夜康的事,也总会有查明真相的一日。”
这一年多来,程雷虽管着义善堂,名义上是替自己做事,但却并非是效衷于己,此时他甘愿以属下自称,才是诚心诚意的依附。
司马玉楼深知他的禀性,最是重信守诺之人,他对彩衣的衷诚,是当年臣服于夜康王尧允的延续,自己对他的这句承诺,亦等同于对彩衣父母的许诺。
锦依在旁看着他二人,唇边含着柔和的笑,如同春风拂过眉梢,心底的欢欣尽数扬洒而出。
婚期已只剩十来日,锦依带着巧薇和芊陌亲到那处宅子看了一遭,三进院落虽不甚大,却收拾得齐全周整,下人也都已安置妥当。又问芊陌是否满意,她含笑道:“奴婢替母亲谢过王妃。”
回去后,锦依叫了巧薇过来,又说了许多东西,交待她这几日出去备齐,“……从前都是程叔替咱们张罗办事,这次轮到他的好事,咱们自然也要尽力办好。”
巧薇笑着点头:“可不是么,小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你平日出门少,明日多带两个人去。”往常出门办事的多是芊陌,只是这次是她母亲再嫁,自不好让她奔走筹办,但锦依想到曼夫人派人去尚秀堂的事,心下又有些担心巧薇。
巧薇笑呵呵地道:“自从芊陌她们来了后,我成天清闲得很。这回可算是我好好报答她了。”
锦依笑叹一声,她这人做起事来心思细腻,待人却总是大大咧咧地无甚心机,“我倒不担心你办事办差了,只是怕现在外面有人打你的主意。”
巧薇脸上的笑容淡去,她也知道有人去尚秀堂打听小姐的事了,郑重地点头道:“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