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刚刚安顿下来,众人就开始忙着着手准备将军回府的事宜,宇文智鸿忙着接待各方闻道而来的宾客,闲暇时还要去拜谒以前的恩师们,忙的不可开交;阿璘也忙着联系将军府的暗势力,顺便将清流别院重新安排了一下,确保长安的大小角落都有眼线,能第一时间获取各种信息。
京城里的暗线那叫一个多啊,砚舒曾经开玩笑:“大街上随便抓十个人,就有六个是暗桩,三个曾受恩于人,还有一个是外来户。”
阿琪和宇文砚舒也没闲着,她们把砚舒的疏桐苑重新翻了一变,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花草草通通被连根拔起扔了出去。阿琪医术精湛,平时少不了捣弄药草,僻出的新地就栽上各种草药,阿璘每天早晨需要练剑,得空出块空地留着他剑舞长空,而身为小姐的宇文砚舒却没什么喜好或是特长,她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在绞尽脑汁的想法儿戏弄别人。
因此他们想来想去只好在剑场旁绑了一架秋千,疏桐苑才算有了宇文砚舒的一席之地,怄的宇文砚舒仰天长叹:“世风日下啊。”
这一日,宇文智鸿去拜谒早已辞官在家的前任礼部尚书林学如。以前在长安时,他曾听过林学如的讲课,此人讲解精辟,对文对物总有自己的一套见解,深受宇文智鸿的钦佩。阿璘往宇文懿大军处,随大军半个月后才能到京;就连白氏也被宫里的贵人请走。
想到白氏走时那目空一切,趾高气昂的神情,阿琪就银牙咬得咯吱响,岂料更出乎意料的事来了——传闻中刘成表刘少爷一见钟情的女子窦千娇前来拜会。
乍见窦千娇时,宇文砚舒和阿琪都吓了一跳,乖乖个隆的东东,这刘成表的审美眼光果然别具一格啊。窦千娇虽说年方豆蔻,也算眉目清秀、五官端正,但这身材确实罕见的丰满。尤其是穿着一身耀的人眼眩的大红曳地金线绣长裙配上一头珠光宝气的首饰更是让她们大为惊叹,原来千娇百媚的千娇小姐是实实在在的千“金”小姐啊,真难为那些轿夫了。
宇文砚舒脑中闪过四个华丽丽的大字:芙蓉姐姐。
紧接着,将军府的偏厅里上演了一幕感人泪下的“姐妹相逢”戏。
“妹妹如此年幼就远离京城久居塞外已是难为,姑妈偏又离世,妹妹怎的如此命苦。”说着用手帕擦擦眼角,换了笑脸:“如今可好,妹妹回来了,姐姐也放心了,塞外毕竟比不得长安,虽然妹妹能在那出落的水灵灵的,但也太瘦了,难怪刘郎选择退亲,还好京城还有些好男儿。”
阿琪站在一旁强忍着嘴角的抽搐,亲戚?哪门子的亲戚?要说她们的亲戚关系,还是窦千娇爷爷的妹妹,也就是窦千娇的姑女乃女乃的丈夫的弟弟的小女儿嫁给了宇文砚舒叔伯父的拜把子兄弟的干儿子。还有你这哪里是来拜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姐姐,妹妹已经习惯了,这到哪儿啊,都一样。”宇文砚舒一脸的凄苦样,好像早就看透了似的:“这次我是不想回来的,这是我娘的故里,看了娘以前的东西就伤心,偏又有了刘少爷这档子事儿。”
“妹妹,这事是姐姐对不起你,若是姐姐没遇着他,妹妹就不会为这事千里奔波了。”窦千娇双目微红,哀叹连连。
“姐姐这说哪里话,各人的缘分罢了,谁也不能强求。”
偏厅里还在上演着姐妹和气,友爱温馨的场面,有下人来报,刘成表刘少爷来了。
平心而论,这刘成表长的还是不错的,颀长身材,剑眉星目,眼角隐有桀骜之色,肤色略黑,健康的小麦色。
“咋就看上窦千娇了呢?”宇文砚舒和阿琪心里同时嘀咕
“宇文小姐”音似金玉相击,落地有声“我听说窦小姐来了贵府,在下有事想与窦小姐商谈,还请窦小姐出来一叙。”长身作揖,一揖极地,自始至终彬彬有礼,谦虚和逊。
宇文砚舒呆了呆,怎么如此从容不迫,仿佛丝毫不关他的事一般。厅里的窦千娇快步走了出来,臃肿的身材上下剧烈颤动着,扶着门框,娇喘吁吁,深情款款:“刘郎。”
声音尖细娇嗲的宇文砚舒猛抖一下,惊恐的看了她一眼。再看刘成表似乎习以为常,笑容不变,柔情不减:“窦小姐,天色不早,在下还是先送小姐回府吧。”
窦千娇满面娇羞,微垂螓首,点点头,不好意思道:“妹妹,今日叨扰许久实在抱歉,姐姐就先告辞了。”
宇文砚舒依依不舍:“姐姐,今日一叙,方恨相识甚晚,改日定登门拜访。”又唤阿琪:“你去把我妆台上红木盒里黑匣子拿来。”
阿琪应声而去,不一会儿捧着一黑匣子过来,匣子上雕着妖娆怒放的牡丹,宇文砚舒不顾窦千娇的将言欲言,转向刘成表,泫然欲泣:“刘哥哥,砚舒自知蒲柳之姿,难以匹配哥哥金玉之质,这枚夜明珠也不敢妄有,小妹在这儿就原物奉还。”
刘成表双目精光一闪,沉声道:“舒儿妹妹何出此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我儿戏为之。”
“刘哥哥,”宇文砚舒美目中泪水已然盈盈欲落,“窦姐姐,你看都怪我,若是我早日将此物还与刘家,也不会累得姐姐与哥哥大老远跑这一趟,如今哥哥碍着颜面不愿收,姐姐你就收下吧,反正迟早也是你的。”
因刘成表的话已呆若木鸡的窦千娇,闻言极不自然的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姐姐只是想来看看妹妹,绝无它意,妹妹无需多心,仔细伤了身子。”两声妹妹叫得牵强至极。
宇文砚舒举袖擦去泪水强笑着说:“还是姐姐疼我。”长叹一声:“刚才姐姐教导的是,京城青年才俊甚多,妹妹以后多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窦千娇额角不断的抽搐,面上还不得不露出名门淑女招牌式的笑容:“姐姐先走了,改日再来拜会。”话还未落,人已在数米之外,大红的水袖卷起一阵疾风刮起地上一堆堆浮尘。
刘成表朗笑一声:“舒儿妹妹,刘某也先告辞,改日在登门造访。”
黑匣子还在宇文砚舒手中,泛着幽幽的光亮。宇文砚舒那副悲伤欲绝的神情杳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一抹讥讽和冷笑;“来人,把这东西送到刘府去。”
随人远去,阿琪狠狠的跺脚连忙命人将窦千娇沾过,碰过的地方洗涮冲扫,一边对神态自若的宇文砚舒道:“亏得你沉得住气,我一见她挤成一团的肉脸,心里就直泛恶,说的些什么话?”
“得得得”,宇文砚舒摆摆手:“这女人心里没半点算计,只知一味的炫耀,连白柔心都不如,让她在人前吃两个暗亏,以后就不敢上门了。”
阿琪嬉笑:“还好那刘成表来的够及时,既把那女人带走,又让你演了一场好戏。”
宇文砚舒双眼一翻,白了她一眼,哀叹道:“你真以为他是及时雨啊,我可是给了轿夫一千钱,他们才同意抬着轿子在刘府大门口晃悠几圈的,一千啊。”
阿琪无语,怪不得,宇文智鸿一直絮叨,砚舒天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的强者。
韶华殿里传出女子幽幽的哭泣声,惹得殿外小太监不住的探头偷看。那个自称宇文将军夫人的女人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
“娘娘,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他们兄妹自打宇文砚舒那个小蹄子一落地,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捉弄我,她娘死后更是变本加厉,在我的饮食里放毒虫,在安胎药里放红花,如今竟然将我硬赶到年久失修的净水院,娘娘,您救救奴婢吧。”白氏跪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诉说这么多年来的积累下的屈辱。
主位上的女子懒洋洋的斜倚在软垫上,保养得当的面庞风韵犹存,韵味风采不减当年,听了白氏的诉苦,略略有些不耐烦:“你已经是宇文懿这么多年的妾室,连个孩子都斗不过?”
“娘娘”,白氏哀叫,“您是不知道她的霸道蛮横,回府那日秦管家不过略提了提我,那小贱人就大声叱骂,说他们将军府自有他们宇文家的人主事,虽然她娘死了,还有宇文智鸿理家,别说我就一无名无份的奴婢,就是您亲自去了也没有插手他家的权利。”
“嗯?”刘心云秀眉渐渐拧起,独孤容是她心里的一块疤,自懂事起,就不断的有人拿她们比较,独孤容的温婉贞静一直深受众人喜爱,就连她的家人也经常耳提面命的教育她要多学学她,甚至宇文懿也曾评价说独孤容娴雅如云、温柔似水。可她从不觉得独孤容有那点比她好,甚至对她很反感,在她眼里独孤容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矫情大小姐,时时无病申吟哄人爱怜。尤其后来得知独孤容竟嫁与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不到一年便生有一子,不禁妒火中烧,独孤容就是她一生跨不过的阴影。
刘心云咬牙切齿:“宇文懿难道不管么,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白氏被刺到痛处,更加泣不成声:“别说将军现在不在家,就是在,他也什么都听那个小贱人的,有次那小贱人烧了夜袭突厥的作战图,将军不仅不怪他,还搂着她说‘区区一张破纸而已,我儿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岂在一纸乎’?”
“等等,”刘心云脑中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说的作战图可是三年前三皇子奉旨带去的?”
白氏愣了一下,遥遥头:“这,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那天凌晨宇文砚舒带了两个少年到大军主营,听说是怀远县的看守士兵发现的,将军待那二人十分隆重,这图就是他们带去的。”
“你是说三皇子他们是被宇文小姐带回去的?”
“是的,娘娘。”白氏回答的非常肯定“那日那两人皆是满身血污泥泞,狼狈不堪。”
“噢——”刘心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先下去吧,今日的事不要与第二人说起。”
“可是娘娘”白氏着急道。
刘心云冷冷看她一眼:“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回府后安分守己一些,想想春兰她们的下场。
白氏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春兰是刘心云送给宇文懿的前五个女子之一,她们在宇文府里过于张扬跋扈,任意欺凌独孤容,被当今的皇后得知,独孤皇后与独孤容同父同母,只比独孤容大两岁,对此事怎能袖手旁观,这以后,春兰她们就相继暴病而亡,还有两个至今无什消息。
白氏连忙磕头,千恩万谢着走了。
偌大华美的韶华殿,彩幡飘动,刘心云独自一人斜倚着,静静地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