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未雪梅花白,忆梅人是江南客。湿凉的冬风吹过长江之际,萧景璘悄悄的背上行囊去了文人墨客最爱驻足留情的江南。
那枚被他负气扔掉的无妄珠好像凭空消失了般,再也没有寻出它的踪迹。宇文砚舒为此自责了许久,并日夜翻查医术,终于在一本老的掉渣的书中发现了一些关于萧景璘体内异常之物的线索。
著写此书的人是百年前在江湖上名噪一时的“毒老头”,传闻此人百毒不侵,而且以制毒解毒为乐。据江湖传言,“毒老头”并不是真的老头,只因为他师傅将他捡回时身中剧毒,泡了很多药澡,把他泡成了一副老态龙钟的老人模样。“毒老头”生性怪癖不爱与人交往,却极爱江南毓秀灵气,经常往江南跑,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在一次江南之行消失在太湖之畔。
对于无妄珠的消失,将军府中持有两派意见,一是宇文智鸿,说像这种集聚千年灵气的宝物都有了自身的灵性,觉醒了意识,能随心所欲的时隐时现,而灵性越高的宝物尊严越强,所以选择了自我消失。
宇文砚舒对这种荒谬之谈嗤之以鼻,相比较而言,她更相信此珠是被哪个路过的人拣去。所以,她将府内上上下下的一众人等都聚集起来,一个一个的盘问。
当然最值得怀疑的还是素来与她不和的白柔心那儿,因此她不仅大力盘查净水院里的人,还派了人去监视她。这当然引来白柔心的不满,背地里免不了又说三道四了好些难听的话。什么带着婚约与其他男子举止暧昧,行为不检不干不净的。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也不知道怎么这些话就传到了一些当权者的耳里。独孤佩为了此事甚感不悦,特意把宇文砚舒拉到宫内说教了一番,最后一锤定音,来年开春就把她跟杨箴的事给办了,省的夜长梦多。
再加上突厥的四王子迟迟驻留京中,隔三差五的去皇宫骚扰杨悯,惹得杨悯烦不胜烦,只好宣布等萧景璘得报复仇才可同意亲事。
几相权衡之下,萧景璘无奈的选择了先去江南,一来按照宇文砚舒找出的线索去寻找那个传说中“毒老头”,二来也可到与萧远空生前交好的江南世家“惊云山庄”打听其踪迹。
萧景璘走后隔几日,独孤姮才得知此消息,匆匆忙忙的赶来将军府。惊讶的发现,宇文砚舒心情甚好的正跟丫鬟讨论晚饭的菜色。
独孤姮以为她刺激过了头,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道:“今天心情不错吗?怎么没跟阿琪一起出去。”
宇文砚舒头也不抬的回道:“她去看元二去了,我去干嘛。”
自从萧景琪接受元二的死讯后,诡异的三天两头去拜祭元二,让旁边的人都心惊胆战,生怕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不正常。
可是人家只一句话:“我就是想找个说说话的人罢了,大惊小怪。”害得他们都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一番,时间久了大家渐渐习惯了这些异常,也就没人在意这些了。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听说旖烟阁后面的红梅开的很好,我们也去看看吧,凑凑热闹。”独孤姮又生一计,反正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听表哥的话把砚舒拉出去散散心。
宇文砚舒被她的突来的热情给弄糊涂了,不由得问道:“听我哥说,你哥离家出走了,你怎么还这么闲情逸致,不急着去找人。”
“嘘——”,独孤姮急忙截断她的话茬,注意到旁边还有人在,连忙拉了她往外走,一直走到估模着没人听到他们谈话的地方,才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这事别人都不知道,你不是外人,我就不瞒你了,我哥是去追元姐姐去了。”
“啊。”宇文砚舒惊叫出声,想不到独孤凌竟是这么个痴情种。
独孤姮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不然怎么办,元姐姐跟元二哥感情最好,结果如今他没了,元姐姐不仅没能送他最后一程,反倒远嫁他乡,听说哭的眼睛都差点熬坏了,我哥放心不下,只好悄悄的跟过去了,不管怎么样,好歹只要能看见她平安无事,哪怕远隔千里他也就心安了。”
“若是皇上知道了,恼羞成怒,可就不好办了。”宇文砚舒有点担心。
“怕什么,反正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难不成你还真以为皇上会派人去抓捕我哥不成,而且有我爷爷在,皇上不敢拿我家怎么办。”
独孤姮一边说,一边很有心计的拐着宇文砚舒出了门。
有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人身在外,及时皇令十万火急也可以视而不见,抵赖没看到,何况有上面有擎天柱撑着,还怕什么不成。宇文砚舒心思一转,一个大胆的想法已经形成。
别看宇文砚舒嘴上说起来担心这个担忧那个,其实一旦下定了决心,胆子比谁都大。即使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骨子里还是抹不掉前世社会的自由、平等、民主的思想。至高无上的皇权有时候在她心里还停留在无关紧要的电视剧中,最大的好处就是跟着众多观众一起闹和闹和。
独孤姮还在兀自唠叨着她家里的事,宇文砚舒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接下来该准备的东西,该做的事。
不知不觉两个人来到了旖烟阁后的梅林,只见一片红霞在凛冽的寒风中竞相争放,如同一朵朵大小不一的火花跳跃在遒劲的枝干上。林中游人如织,许多人不畏严寒只为一睹这盛寒雪梅的孤高桀骜之姿。
“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杨言?”独孤姮向前方努着嘴。
宇文砚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杨言倜傥潇洒,风姿绝世的身影,语笑嫣然的与旁边的大美人儿谈笑风生。那美人儿一身风情,谈笑间天生成一股媚态,引得周围的登徒子眼珠子不断的提溜过去。只可惜年纪稍微大了些。
宇文砚舒看着有些眼熟,指着她犹疑的对独孤姮道:“那女人好像是旖烟阁的春娘?”
怎么会呢?按照她的分析,这个春娘应该是杨訸的心月复才对,杨訸与杨箴早就决裂,杨言与杨箴却是真的兄友弟恭,按理说杨言该不会与春娘走的如此之近才对。
“别小看了他们,你只看到他们脸上笑得坦荡,不知道他们心里九曲心肠转到了哪一弯呢?”独孤姮不见怪的讲。
而宇文砚舒下意识的不想把温润如美玉的杨言与“表里不一”挂上钩,她还记得那个清风徐徐的夜晚,他们对坐凉亭,他妙语如珠,细细的给她描述了一幅水墨江南的画卷。这样一个明净通透的人儿,怎么可以跟算计,筹谋这些令人不喜的字眼儿搭上边呢?
杨言好像看到她们的到来,远远的冲着她们笑了一笑,温和明净的笑容比树上的红梅还要清澈高洁,让宇文砚舒狠狠的悸动了一下。
“真是有一段时间未见,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见着你们。”杨言带着春娘走过来:“这里的红梅开的好,连锦梅园都比不上这里热闹。”
锦梅园是宫中专门栽种梅花的地方,品种繁多,一到冬天,女敕蕊吐艳,各宫的主子娘娘就喜欢带着浩浩荡荡的下人往那里跑。
“那是当然。”独孤姮对着杨言俏生生的笑:“要是宫里有这么多人,那才可怕呢。”
杨言闻言也笑了起来,想象一下如果宫里一下子去了这么多游玩的人,别说父皇会龙颜不悦,就是各宫的主子娘娘也会吵嚷不休,把个**闹得乌烟瘴气。
宇文砚舒的心思飞到千里之外,心神不属:“这梅花是好看,可我到想起六王爷说过的江南杏花了,真想去看一看。”
杨言闻言微微一怔,不易察觉的恢复笑意:“可不是,明年杏花时节就是你与我三哥的好日子,到时候我毕竟带着江南的杏花作为贺礼。”
话音刚落,旁边的春娘娇笑不已:“六王爷真会说笑,哪有人用杏花做贺礼的?”
独孤姮也大笑了起来,直道这礼物送的别出心裁,肯定会被三王爷打出楚王府。
宇文砚舒看着养眼仿佛隔了一层琉璃的目光,明媚的扬起笑颜:“好啊,一定记着连树扛回来,就种在这梅林附近。”
风吹梅蕊闹,雨红杏花香。若干年后,宇文砚舒同样扬着明媚的笑颜站在一片含苞的杏林里,看着不远处绿叶渐覆的梅树,淡淡的吟着诗句,想着命数轮回,冥冥中早已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