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煶下了飞机见天色还早,就没有回住处,而是径直去了另一个地方,路上顺便买了一捧粉色的玫瑰,还特意嘱咐花点的店员,用淡黄色的彩纸抱起来。这花并不适合送给已经逝去的人,而在汪煶的心里,叶琅从来都没有死。这座坟墓,也是他第二次来而已。
法国的调查没有任何收获,尹幽兰父亲的画廊他也去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而传说中她唯一的朋友因为比尹幽兰还要神秘,匆忙中,还是没有找到。
叶琅失踪四年以后,按照法律由法院宣告死亡。叶琅没有亲人,林絮和汪成林就继承了她名下的财产,正式掌握了整个琅声集团。这座坟墓里只埋着当年汪煶送给她的那双鞋子,也就是在岸边找到的那一双,此刻,这一双鞋还是并排安放在地下,就仿佛是叶琅还站在那里。
叶琅下葬得仓促,当时叶启明夫妇的坟墓旁边`.``已经安葬了别人,幸好前面一排还有一个空位,汪煶执意挑了这里。他觉得,如果叶琅真的死了,她的魂魄可以住在这里,那么她就可以靠在亲生父母身前坐着,一起吹风看风景。
之后不久,他就出了国,为了逃离那个家,也为了忘记这个地方。他还记得那一天叶琅“下葬”的时候,他终于哭了,当年叶琅失踪的时候他也不曾失态,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叶琅已经离开了那么久,居然整整四年了。
而今,已经十七年了,他又回到了这座坟墓看叶琅,也许今天,他是想提醒自己,这座坟墓是空的,里面没有叶琅,叶琅在这座坟墓之外的地方,在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
日头西斜的时候,汪煶找到了叶琅的坟墓,多年不来,甚至忘了具体的地方,其实林絮也长眠在这里,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也希望叶琅如果去世了,能够看见林絮的下场。
俯身放下那束粉色的玫瑰,她还记得初见叶琅的花园里就到处种满了这种花。直起身的时候,他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叶琅”身后,她父亲和母亲的坟墓,当他看见眼前的情景时,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叶琅母亲的墓碑前,赫然摆着一束纯白的玫瑰!
略微枯萎的纯白玫瑰,放在那里,有个一段时间了。
难道是叶琅?难道是尹幽兰?
汪煶的第一个反应竟是这样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测很不理智,很不符合逻辑。而他确实觉得,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合理的推断应该是,也许是叶夫人认识的人来看她了吧,即使这个人是叶琅,也不一定就是尹幽兰。叶夫人的亲人也都故去了,这个是他十几年来翻来覆去查叶琅得出的结论,确凿无疑了,而她的朋友则多了去了,不好下判断。
只是,未免太巧合了,尹幽兰出现的时候刚好这里就出现了白玫瑰,是不是值得怀疑一下呢?
如果尹幽兰真是叶琅,为什么不来相认呢?
失去记忆了?
害怕汪成林?
还是……恨他?
……天黑请闭眼,天亮请睁眼……
第二日下午,汪煶带着些水果来医院看宫凌曦。他不爱与人交往,但人家都开口了,他也不能不来。
病房很安静,难道睡着了?汪煶看看腕上的手表,怀疑自己来的时间不对,于是试探着敲了敲门。
“请进……”宫凌曦的声音在里面响起,看来是没睡了。
他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病床上的宫凌曦,而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头削平果的尹幽兰。碎发低垂,眸光沉静,他见到的尹幽兰总是警惕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这样子的尹幽兰仿佛更容易与记忆里的那个叶琅重合在一起,而她,仿佛永远都不会以这么温柔的面貌对待他。
“是谁啊?”宫凌曦的位置看不见门口,于是问了一句。
尹幽兰抬起头,往门口这边看过来,眸子里银芒一闪,很快归于平静。手中的水果刀却重重一滑,险些切到手指,还好宫凌曦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手,止住了小刀划向手指的势头。
而这样交握的手看在汪煶眼里却是心中一片刺痛。
“是汪先生。”尹幽兰回过神,礼貌地起身相迎,完美的笑容不见破绽。见汪煶还是眼睛都不眨地看向自己,面上尴尬地看了看宫凌曦。
“汪煶,快进来。”宫凌曦感觉到了尹幽兰的不自在,自己心里也不太自在,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是热情地请他进去。
汪煶进了病房,终于看见了舒服躺在床上的宫凌曦,心里顿时有点火大,凭什么他舒服躺着,让幽兰给他削平果?
尹幽兰接过果篮的时候眼眉仍旧低垂,连冰冷的一瞥都不舍得给他,汪煶蹙了蹙眉道,“我刚下飞机就来看你了,巴黎那边天气还不错。”声音不大不小,只要尹幽兰的耳朵没有坏掉,在这个房间里一定是清楚听到的。
尹幽兰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眼皮仍旧低垂,“你们先聊,我去打些水。”手中捧着个水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