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幽兰端着个水壶出了门,她一路提醒着自己,步履要平稳,不可以出差错,因为她知道,汪煶一定会盯着她的背影看。
汪煶去了巴黎?是去调查她吗?
如果不是夏博岚一早就提醒了她,此刻她恐怕会方寸大乱吧。
汪煶对她的执着是始料未及的,回国之前她很想知道汪煶再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甚至非常厌恶自己内心深处一种微弱的期待。
汪煶的执着对她的计划是不利的,为免路出马脚,她最好不要与汪家的人有什么瓜葛。而他明明已经爱上了盛利却还执着于她的身份让她觉得非常厌恶,既然已经抛弃了过去,就该好好享受今天的快乐啊,还摆着一脸的无辜悲伤给谁看呢?
天色还早,不想再看见汪煶,尹幽兰索性提着水壶去了医院的咖啡厅,捧着一杯热果汁坐在朴素的座椅里,窗馓旃饨ソセ薨担?种斜?咏ソケ?洌?词且豢谝参炊?Ⅻbr/>
“琅琅?”
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长时间的晃神儿,以至于听到这个内心里还尚未磨灭的名字时,没有及时抑制住自己抬头望去的习惯反应。
叫她的是个中年女人,一身白大褂整齐洁白,金边眼镜稳稳架在鼻梁上,仍然黑亮的头发没有一丝落在发髻外面,雪白的皮肤却见松弛。
见幽兰怔怔打量她,那中年女医生索性在她对面坐下来,再次开口时,声音竟有些哽咽,“我就知道是你,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可能认错?你这些年,哪里去了?”女医生出奇整洁的双手握住尹幽兰的,触感凉凉的。
“徐姨……”幽兰叫了一声,双手却不着痕迹地挣月兑出来,她不想承认也不行,因为就如徐姨所说,她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从自己出生开始。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他们都以为你死了,还向法院申请判定你死亡,接手了你爸爸的公司……”许是许久未见,徐姨一直都是关心她的,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可是她怜悯的目光刺痛了尹幽兰的心。
“徐姨……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了,还有……我回来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行吗?”。尹幽兰将视线瞥向一边,注视着杯中果汁平静的水面,斟酌着字句,“他们,也不是我的家人。”
徐姨听她这么说,心下也了然,看着这个命苦的孩子,心疼起来,转念一想她总算是好好的回来了,又觉得欣慰。
“好,徐姨明白……”徐姨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好好的,你妈妈就可以放心了。”
……
半晌无话,尹幽兰终于无法忍受徐姨怜悯的目光,匆匆告别,落荒而逃。
医院楼下的庭院里已经不能清楚分辨略远处的人影,长椅边的路灯亮着略微发白的光,无数的小虫子环绕飞行,在光晕中划出无数的圈。
都过去了吗?
怎么可能都过去?
尹幽兰怀抱着冰冷的热水壶,无力地闭上眼,明明一件都过不去呢……
仍然能看见眼前的一片漆黑,漆黑之中依稀能分辨小小的天窗上厚重窗帘闭得严丝合缝。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的时候,渐渐能看清不远处破旧沙发上鲜血的轮廓,那血迹,有新的,也有旧的。
手腕上冰冰凉的,是一根皮带将双手反绑在身后。
地板冰凉,寒冷从腿上、肩膀上、脸颊边渐渐缠绕上衣不蔽体的身体……
尹幽兰仿佛是飘在半空中看着那句破败的身体,那小小的身影像一具尸体似的,失去了生命的神采……
猛地睁开眼,尹幽兰仿佛从噩梦中醒来,连喘了几下粗气还是无法平静,双手紧紧攥住热水瓶上的带子,指甲无意识地在手心留下深深的痕迹。
根本无法忘记……
那些记忆并没有因为她换了个身份就消失不见,她忽然间很想念夏博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输入错了好多次,终于拨通了。
竟然又是小姜接的,“尹小姐,夏先生正在开会,请问有什么需要转达吗?”。
尹幽兰迟迟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天色,已然全黑,这个时间还在开会吗?夏博岚工作起来是不分昼夜的,他曾经开玩笑道,他的世界里只有黑夜,所以不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种情况往日里也是常见的,但此刻尹幽兰却感觉到异常的孤单。
这十七年间,他们并不是日日在一起,从决定复仇的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只有私下见面,外人看来,他们是互不相识的。
而尹幽兰的心里一直很踏实,她知道夏博岚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抛弃她,她也一样,本以为这样的牵绊已经够坚强。
可是如今,尹幽兰却觉得他们心中的这种默契不知不觉被打破了,她怀疑夏博岚是故意躲着她,却不敢去验证。因为她不知道如果证实了,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