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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季云看另一件事儿怎样呢?”黄季云看着“圣恩堂”三个字,也很是头痛的苦笑了一下,道:“只怕此时……不太好办。”
皇帝也低着头一支手指敲击着龙案,想了想道:“若真能成,倒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黄季云笑道:“可这事儿怕是不容易,且不说别的,光士林之中就会有人跳出来反对,会找出诸多理由来阻碍。”
皇帝想了想,叹息道:“此话倒是不假。如此便先放一放。”说着又与黄季云商量起了别的。
此时黛玉一行已经到了通州码头,正在登舟。因着有禁卫军护送,一路倒是没遇上什么事儿,较之以往更为顺畅。当贾琏护着林如海的黑漆楠木棺椁,上了黛玉那艘船后,两大三小五艘船便起航南下了。
贾琏之前一直忙着护在林如海的棺椁边儿上,故而也没发现这次带队禁卫军的,竟然还是老熟人,此时见着身穿银甲的莫轩,一身英气逼人,当年的稚气依然褪去。
贾琏不由得高兴的拍了拍莫轩肩膀笑道:“好多年不见,你竟然成了禁卫军统领!”说完贾琏就想起当日闯宫门的事儿,不由得感概道:“早知道你在禁卫军中,怕还能少去许多麻烦。”
贾琏自然不知道,那****硬闯宫门,若不是莫轩偶然路过,怕是他自己的性命也难说了。
此时莫轩却也并不提起此时,反是笑道:“是啊,多年不见,听说你考中举人。”说完回头看了看后头跟着的官船又道:“如今贾兄怕是赶不上春闱,倒是可惜了。”
贾琏听莫轩提起此事,苦涩一笑道:“便是赶得上,如今又哪里有读书的心思?”说着贾琏也转头看了看后头跟着的船只,那上面停放着林如海的棺椁。情绪不由得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莫轩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也是颇为感叹,回想起记忆中初见林如海的模样,那是还是自己闯了祸,撞伤了黛玉,可林如海虽严肃,却无不责怪。
再见时已在扬州,那时的林如海可谓是翩翩若仙,一身儒雅之气。不想如今却……想到这儿,莫轩也是回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船只,那船上住着当年那个被自己撞伤的小女孩。
想来如今心中的伤痛,怕是比之当年身上的伤,不知重了几何吧?莫轩不由得转回头看着贾琏的眼睛,叹息道:“贾兄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而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说完莫轩便低下头不知想着什么。
贾琏不知莫轩为何会有如此感慨,抬头看向莫轩,却发现他眼中也有着浓浓的哀伤与落寞。
接着便又听莫轩幽幽地道:“其实,在下一直很羡慕贾兄,能得林大人真心爱护。”说着莫轩忽然转头看向贾琏道:“如今林大人已然仙逝,可林姑娘还活着。”
说完莫轩看向了前面的江面,低声道:“如今能让林大人牵挂担忧的,怕也只有林姑娘罢了。”莫轩忽地对着贾琏微微一笑道:“照顾好林姑娘,莫让其受了委屈,方是贾兄应做之事,余者又何足挂齿?”
贾琏听后苦笑道:“你说得固然有理。可你怎知,姑父与我又何止是姑父?说是再造父母也不为过!照顾好妹妹原是我做哥哥该当的责任,可这与姑父……”说到这里贾琏摇摇头,有些说不下去。红着眼眶便转身回了船仓。
莫轩看着贾琏离去的背影,也只能摇头叹息。莫轩抬手模了模腰上别着的箫,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了下去,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从船离开通州码头后,黛玉每晚便都能听到,远远的有箫声传来,这箫声很是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唐嬷嬷自然知道,这是莫轩的箫声。
故而当黛玉问道:“嬷嬷可听到箫声?”唐嬷嬷也不隐瞒道:“这是莫家三爷的箫声,好几年没吹了,不想如今又吹上了。”听唐嬷嬷如此说来,黛玉便不再多问,只静静地靠在船榄上,听前方船只上传来的箫声。
其声伤怀,其声伤感。其声甚至带有一丝悲戚。若以往,黛玉定是不喜的,虽黛玉对音乐可谓是来者不拒,但却也偏爱那些悠扬空灵的曲子,而非这般凄凉孤寂的曲调。可如今却正好和了黛玉,此时的心境。
一个多月的水上航行,黛玉就这样每晚枕着箫声入梦,有时一曲,有时三五曲,而黛玉似乎也养成了习惯,每到夜晚总是等待着箫声响起。
黛玉献银百万的事儿,在皇帝的有心扩散下,闹的是沸沸扬扬,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皇帝在朝会上也是对着朝臣大发雷霆!
在黛玉献银第二日朝会时,皇帝便阴沉这脸向站立在御阶下的朝臣们问道:“十二岁的孩子知道为国分忧!一介女子懂得国之有难人人有责!而你们这些拿着朝廷俸禄的大臣,不仅仅不为国分忧,还打量拖欠国库!所为何来?朕要尔等何用!”
一场追缴欠款的大戏,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拉开了序幕。皇帝限定:凡事拖欠国库五万两以下者三日内还清;十万两以下者年前还清;二十万两以下者一年内还清;五十万两以下者三年内还清。
而欠银五十万两以上者,将由户部与刑部,共同派遣官员清查恒产,或拍卖,或充公!凡逾期不还者,依法论罪!
先时还有许多官员心存侥幸,甚至去了太上皇荣养的宁寿宫请安,结果才发现皇帝此事处理得极为迅捷稳妥,竟是得到太上皇应允的,太上皇并不接见这些前去请安的官员。
贾府因着有了贾赦这个可以位列朝堂的工部郎中,故而也在黛玉离京第二日,知晓了黛玉献银,以及国库追缴欠银之事。
贾老太太得知后自然是阴沉着脸,心中怨愤武郡王府与黄府诓骗黛玉年幼无知!当然更多的却是埋怨黛玉亲疏不分,那么大一笔家资,想来即便不是林府的全部,也去了大半,这些原都是要作为嫁妆陪嫁过来的。
而王夫人则更是恨得咬牙切齿!那么多的银子,那么多!一百万啊!竟然都给了不相干的人!
王夫人想着,这么大一笔银子,给宝玉留下一些,拿出一部分想法子给宫里的元春送去,让元春在宫中四处打点,怕是元春的份位早就升上去了。自己身上的诰命也该改改了,又岂会至今仍旧是个小小的宜人?
(编外话:一至五品官员授以诰命,六至九品授以敕命,夫人从夫品级。故世有“诰命夫人”之说。诰命夫人有俸禄,没实权。)
而贾老太太和王夫人,想了很多,却竟然谁也没有想起来,贾府还欠着国库近五十万两银子!
贾赦见贾老太太丝毫不提还银之事,不由得再次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道:“老太太看咱们家所欠的银两,是个怎么样的章程?此时还需老太太造作决断才是。”
贾老太太一听这话儿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刀子似的目光便扫向了贾赦,冷声说道:“咱们府中与别人可是一样?当年若不是老公爷为了接驾,又岂会欠下这些个银两?说到底,也是老圣人花费了,如今圣上竟是要问我们追缴不成?”
贾老太太的话,听得贾赦是冷汗直冒,却又不敢再说别的,只好呐呐的问道:“那咱们家究竟还是不还呢?听说好些个老亲去了宁寿宫,也没见着老圣人。”
贾老太太皱眉想了想道:“这事儿容我想想,再看看别的家是怎么做的。”说完贾老太太便挥手让贾赦退下。贾赦虽是心中千言万语,此时却是不敢当着贾老太太的面儿说出来。
贾赦回到东边儿院子,便大发雷霆的摔了一套心爱的茶具。别说王熙凤从未见过贾赦这般模样,便是邢夫人也是多年未见!不由得婆媳俩都有些胆颤心惊。
还是王熙凤最先稳住心神,试探着问道:“不知父亲因何发如此大的脾气,可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邢夫人此时也赶紧说道:“凤儿这话儿很是,老爷可莫要气坏了身子,没得便宜了别人去。”
贾赦很是不耐的瞪着邢夫人道:“真真儿的是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当心那天大祸临头看你们怎么办!”说完贾赦便一甩袖子走了出去。留下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的王熙凤与邢夫人婆媳俩。
这边儿贾老太太刚刚打发了贾赦,便使人唤来了贾政夫妇。王夫人此时心中有气,也不打探缘由,总归是安安静静的跟在贾政身后,做那锯了嘴儿的葫芦。
贾政一步跨进贾老太太的屋子,便赶紧的躬身行礼请安问好,贾老太太虽是看着心中烫贴,可此时,却也不耐那些个繁文缛节,遂不待贾政行完礼,便开口问道:“朝中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贾政已多少日子未去官衙,哪里会知道有什么动静?遂立即躬身答道:“儿子没听说有什么动静。”贾老太太听了这话,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点头道:“既如此你近日仔细打听,有什么消息,尽快来回了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