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海棠抬眸看向顾惜爵,他也深深凝视着她,四目相对,交汇的视线里,仿佛隔着一个世纪那么长……
尽管室内的空气很暖,可是席海棠依旧是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肩膀无意识地轻颤着,双手轻轻环抱住自己的肩膀。
她记得的,记得那一年在孤儿院,她从一个大哥哥手里接过了童年时代里最为喜欢的一个礼物,KITTY猫身上那一抹漂亮的粉红,是她人生中最为懵懂、最为晦涩的阶段里最为鲜艳的一束光,她好喜欢它,也好喜欢那个送她礼物的大哥哥,以至于在后来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天天都盼着他能再来,可是却再也没有等到了……
时光就那么如流水般飞逝,匆匆,匆匆……
一别经年,再见面时却,伤痕累累……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羁绊?!
为什么命运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轮回?!
她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他却一直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却已经太晚、太晚了……
顾惜爵靠近她,紧紧地将席海棠抱在怀里,将头埋在她泛着馨香的发间,深邃的眸底折射出深深的痛苦——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人,如果当年他们就可以相识,早点诉说人生中第一次的心动,尽管那还不叫爱情,但那依然是生命里最为美好、最为珍贵的相遇。也许,他们也可以谱写一曲青梅竹马的初恋童话的……
可是现在……
◎◎◎
医生从简依柔的病房里走出,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顾先生,简小姐醒了。”
顾惜爵一怔,“这么快就醒了?!她不是刚刚打过镇定剂吗?!”
“对,但是正常人可以睡足四个小时以上的药剂在她身上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失效了,说明简小姐的精神状况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有多严重?!”
“她似乎有精神分裂的症状,我建议您找神经科的医生来看看,虽然我是妇产科的大夫,但是对于人格分裂的病例也有所耳闻,从目前的状况看,简小姐的意识里像是有两个以上的人格存在。”
席海棠和顾惜爵都是隐隐倒抽一口凉气,怪不得柔儿的精神状况那么差,一个人的身体同时存在着两个以上的人格,驱使着她所有的意识和行为,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事情?!
“医生,我们能进去看看她吗?”。
“不能靠近,只能在门外看看。她刚刚醒来,神智还不是很清楚,我们没有办法判断她体内现在的人格到底是谁,尽量还是不要靠近她比较好,以免让她受到更大的刺激,做出过激行为,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好的,谢谢医生。”
顾惜爵靠近病房的门,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眸,瞬间睁大了——
依心!
柔儿的眼神变了,变得好像从前的依心!
依心的死对柔儿来说是个永远无法抹掉的罪恶,而她自己的潜意识里也是后悔了。
沉重的罪恶感和愧疚感深深地埋在胸口,无处发泄,无法摆月兑,她只能自己在意识里排遣,想象着依心还活着,模仿着依心,眼神,动作,一切。
顾惜爵的眼底,沉重愈深,有些不忍心似的敛下眸光……
◎◎◎
席海棠也是满脸的凝重,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去介意柔儿什么了……
转眸看向顾惜爵,慢慢地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回,待到指尖分离的一刹那,他却忽然重新握紧了,很用力。
“海棠……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她摇头,“不是。原谅不原谅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我过得还不错,虽然以前很波折,但是现在生活安稳了平静了,可是依心死了,柔儿变成这样……她变成这个样子,你有责任,你以前纵容她,宠溺她,让她恃宠而骄,可是到头来,你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在她犯了大错害死依心之后又有顾惜朝处心积虑地追求她,你没能阻止,你心里面肯定也是很难过,她现在过得不幸福,顾惜朝有一半的错,你也有另一半……这样情况下,你怎么能不管她呢?”
“海棠……”
“不用再说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手抽回,“你去照顾柔儿吧!”
失去了她的体温,顾惜爵顿感凉意,不知道该喜该悲,喜的是他终于对她说了一切,终于在她眼底看到她为他染湿的感动的泪意;悲的是,他爱了却还要放手,大喜大悲,他脸上的表情半是欣慰半是悲凉。
伸手抹去眼角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难过而流下的那一滴眼泪,亦是半涩半甜。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
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心伤;
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段荒唐;
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
有些花开了是为了谢的,有些人来了是为了走的。有些时间是注定烧成灰烬的,有些痕迹是注定纪念放弃的。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有一种爱叫做不在乎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爱,是美好的。可是当爱变成了负担,就应该放手。
这些道理,他懂,他都懂,可是,它们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它们无法让他的心得到平静。
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向来情深,奈何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