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爵站在机场出入口的地方,最明显的位置,他修长的身影在灰色主建筑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有些肃穆而又颓唐。
淡淡的光辉在夜色的衬托下朦胧一片,他澄澈的幽眸里泛着丝丝涟漪,在睫毛下衬出一片阴影。
他在等,依然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舍不得就那么一走了之。
在登机的最后一刻,他跑出了候机厅,来到门口,心想,她若是来,一定能够在这儿一眼就看到他的。
刺眼的光线从屋顶照射下来,电子大屏幕上滚动着的数据荧光闪闪,丝毫没有疲惫和停歇的意思,可他却觉得自己眼皮酸胀,四肢僵硬,对着玻璃门微微照了下,他甚至有些认不出里面的人,镜子里的男人苍白的面颊上有着疲倦的浮肿,眼底带着微微的血丝,似是嵌着纷杂的疲惫,他深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控制不了纷飞的思绪。
瞳孔愈疼,有些酸涩的东西像是要一涌而出,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又过了四十分钟,电子显示屏上又显示着有两次航班起飞了。
手,用力捏紧了,将作废的机票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跑出来后,买了今晚所有航班的机票,每一班都买了,可是他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目的,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留下的理由,只是想再等等她。
可是……终究还是等不到。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他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张机票,外面的天空,深灰色的大片乌云,游离在夜空里,缓慢漂泊,雨丝交织着坠落,扬起白蒙蒙的雾气,给人一种迷失在童话里的错觉。
忽然想起了在伦敦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只是没人知道,他心底最深沉的渴望,他希望有那么一天,把她带到一片不下雨的天空。
过去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多少是快乐的,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张熟悉的容颜,总是写满倔强的坚强,日日夜夜盘桓的忧伤逼得他们没有退路。
他微微仰起头,自嘲地笑笑,只是这一次,嘴角并没有一如既往地上扬。
模了模口袋里早已经关掉的手机,他知道壁纸还在,迪士尼乐园里,一家四口凝刻了永恒。
她笑得很淡,却很美,精致的瓜子脸上脂粉未施,她的肌肤好白,如纯净的象牙,仿佛吹弹可破,却令人忍不住想要碰触一下那美好的质感。淡淡粉色犹如樱花般美丽的唇边似笑非笑,那浅浅的弧度里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忧愁顾虑,使她轻灵婉约的气质上添了一丝别样的味道,那点忧虑,恰是她心境的写照。
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味道,像清水,也像陈酒,很容易就会醉。
最后一架航班就要起飞,顾惜爵无奈地垂下肩膀,眼神复杂,重新走进了闸口……
海棠,再见了……
◎◎◎
与此同时,席海棠已经是汗流浃背,喘息连连,她在十几个候机厅里不停地穿梭,不停地寻找,找遍每一个角落,可依然是一无所获。
心情急迫的她,没有注意到时间,只是想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寻找,直到听到广播里传来最后一架航班起飞的通告,她顿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心情悲怆地下了楼,到了出入口的地方,她不会发现,一旁的垃圾桶里已经堆满了厚厚的一叠作废机票,那上面的名字,正是她找寻了一整晚的。
坐上计程车,席海棠发现夜色一如往常般的撩人,摇曳的霓虹,星星点点,丝丝缕缕游弋在清冷的风里。道路两边绵延的路灯光亮在车子的玻璃窗上依次滑过,雨水和雾气模糊了视线,窗外的一切,也都像是走失人间的样子。
车里的收音机响着,放的是那部著名的电影《魂断蓝桥》的主题曲AangSyne,她和素心一起听过许多遍,素心还告诉她,这原是一首非常出名的诗歌,原文是苏格兰文,直译做英文是“oldlongsince”或“timesgoneby”,意思大概是逝去已久的日子。
电影里那个特殊时代造就的爱情让她哭泣过,时间的长轴绵延了数十米,爱情依然没有变质。试想,如果他们也生活在那个年代,那他们的爱情之花是不是也可以不顾一起阻碍,坚强勇敢地开在荆棘之上呢?
在如此浓烈的夜色里,悲伤的气息漫过所有隐忍的节制,而她的表情早已麻木。
歌曲还没有放完,席海棠的肩膀已经开始缓缓颤抖,她嘤嘤地哭泣着,没有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而是浅浅地婆娑,呼吸声几不可闻,却意外地让人心疼。
时光白描了年代的恋情,唯独忽视了心底残留的这一次深深的遗憾。
他挺拔的背影,青墨的发丝,坚毅的嘴角边不经意间扬起的微笑和苦涩,全都深深地烙在她的脑海里,那些一记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不会消逝,反而越来越深,最终成为了永不覆灭的痕迹。
天空显得格外寂寥,天与地消失在地平线升起的地方,雨滴重重地打在昏暗的路灯上,然后瞬间坠落,像是倾注了所有力气,只为了那最后一刻消逝的美丽。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
想要留住的,注定是场徒然。
他们一个等待,一个找寻,却全都因为太在乎对方,一个太急于被找到,一个太急于找到,在九点二十分的那个瞬间,在出入口的地方擦肩而过……
(泪,我果然是有点后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