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周中策找到龚推官商量的时候,龚推官还是非常高兴的。
因为周中策提出的建议是,帮他将手上的两具咸鱼处理掉。准确的说,就是先将那两具咸鱼搬走,然后再安排壮鹅登场,让龚推官在‘真凶抛尸’的环节出现,来个当场擒拿。
这样的话,‘真凶’也就是壮鹅的罪名,自然就坐实了,尸身的毁损,当然也算在了真凶头上。
所以,龚推官当时就同意了,由着周中策去操作,还秒速将任何知情或是可能知情的人,统统赏了银子,放假回家过年去了。等过完年,再将这些人远远打发了完事。
可是,一转身,周中策就带着一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做鹅的汉子来了,还说了另外一个、在龚推官看来离奇的要命的故事。
不过,龚推官寻思了一下,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风险。说到底,周中策要求自己做的,本来就是自己这个位置应该做的啊。
于是,龚推官很快就成为宋嫲嫲身后的尾巴人员之一,见证了一场场面宏大的大戏。
然后,他觉得自己好像上了一艘贼船。
至少,在见到安宁郡主的下场之后,他不认为,得罪周中策,或是周中策背后的人,是一件好事。
于是,龚推官爽快地支付了普通壮鹅双倍的价钱,还很郑重地告诉询问原委的乔府尹:“大人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于是,乔府尹很警觉地闭上了嘴巴,只说了四个字:“封印、闭衙。”
大家都要过年了。
……
……
年关难过年年过,还有两三天就到年三十了,大宅门们都还在互相观望。
这年,怎么个过法?能挂红灯笼么?能贴挥春么?能放鞭炮么?
气氛不对,好像怎么都别扭。
没有明令不许,可若是喜气洋洋的,惹了什么人可怎么好?若是不喜气洋洋的,又惹了什么人可怎么好?
敏亲王府里,气氛更加压抑许多。
宁二十八的娘亲,如今的燕王妃,已经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很久了,连太医院医正开的药,都灌不下去。
本以为在外头吃喝嫖赌乐不思蜀的儿子,忽然成了僵硬的尸体,而且还是在郡主府这样奇怪的地方,虽然最终解读为撞破郡主的谋划‘英勇就义’的,但作为娘亲,还是接受不了哇!
燕王,也就是敏亲王的六儿子,也不好意思到姬妾的房中去胡混了,只能垂头丧气地在正房陪着。
连甚少在府中居住的宁二十六,都暂时搬了回来——总要在表面上做出个抚慰双亲的‘孝’模样出来。
如今宁二十六,便被老敏亲王唤了去。
……
……
老敏亲王的书房,乃是府中重地。除了一位老仆日常打扫清洁,其他人非经传召,不得入内。即便如此,里头也设了双层的墙和窗,除非高声大吼,不然外头根本听不见里头的动静。
书籍易燃,所以书房内进的储书之地,根本不许灯烛入内,外间的日常书写绘画之所,也只有一盏琉璃宫灯。
如今这盏宫灯便正燃着,其实照明效果甚差,不过金黄的琉璃灯罩,将里头红红的烛火染上了黄色,成为一种橙色的光芒,映得宫灯两侧的人脸,都有了夕阳的味道。
老敏亲王从热水小瓦盆里将小酒壶拎出来,倒了两盅酒,随手推了一盅过去:“来,这是有名的苏南黄酒,温上一温,冬天喝,最是暖胃暖身。”
听着语气,好像对面坐着的,不是他孙子,而是他的好友似的。
宁俊武没有客气,拿过来一口喝干。果然如喝下去一团火一般,胸月复之间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你小子,还真是狠呐!”老敏亲王敲了敲桌子,“人家安宁郡主对你可一往情深,你说掀桌子就掀桌子,可把她往死里整了。”
宁俊武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冷笑道:“一往情深?嘁,她见过我几回?跟谁情深?当我是戏班子里的相公么?靠脸吃饭?”
伸手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宁俊武继续笑道:“爷爷,你才是过桥抽板啊。怎么能说我心狠呢,若不是您老出手,就我手上这点儿人手,那里够弄这么大阵仗出来。别的不说,那个周中策,我就指挥不动。”
老敏亲王叹了口气,也将手上那杯酒喝干了,示意宁俊武给他再满上,叹道:“前一阵子有个说法挺多人念叨的,叫什么来着?上半句我忘了,下半句说的是,各领风骚数百年。”
“咱们宁家占着这大楚也有两百多年了。为啥能长盛不衰?二十六,你告诉我吧!”
老爷子飞起一只大脚,把球给踢过来了。
宁俊武撇撇嘴,笑道:“我还以为老爷子的意思是咱们风骚得差不多了,原来是还差得远啊。”
老敏亲王伸出一只巴掌,叉开五指摇了摇:“你小子不识数啊?数百年!无三不成几,数百年怎么也得个四五百年罢。让你说,你老实说!别打岔!”
宁俊武暗道,人家那风骚数百年,是说名声影响数百年,可不是说坐江山坐上数百年。不过他也知道,老爷子其实肚子里文采有限,自然也不好揭穿,只做冥思苦想状:“一个呢,当然是放权了。”
“嗯,”老敏亲王点头:“皇家不与百官争权。”
“另一个呢,就是不夺利。”
“嗯,”老敏亲王又点头:“不与民争利。让百姓有好日子过。”
这老宁家的皇上,既不争权也不夺利,大概只剩下后宫三千种马功能了。宁俊武心中暗暗好笑,继续道:“还有……,呃……,我想不出来了。”
“想不出来?”老敏亲王‘吱’地一声,又干了一杯:“你不想说出来就是真的。还有一样儿,就是专挑愿意守着祖宗成法的皇子继位!”
几杯热酒下肚,老亲王的脸红彤彤的,再被灯光一照,整个儿一大红虾形象,只有两只眼睛精光四射,此时凑近了些,瞪着宁俊武道:“你想啊,既然要走这守成的路子,若是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守都受不住,或是个心思大的,没事儿就跟阁老干个架,跟百姓加个赋,在来个开疆拓土什么的,说不定根本折腾不了几年!”
“就是乌龟路线呗。”在爷爷面前,宁俊武说话相当随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