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殿。
英宗头疼得看着眼前绷着脸的侄儿,身上全然没了平日里不怒自威的味道,手抚了下额角,语气里包含着无奈:“淮锦,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急。”
他在位十八载,自己的弟弟有没有异心难道会不知道吗,只是他生性仁慈,不到融王举兵造反的那一刻,他还是不愿对他赶尽杀绝。即使是计划了这么久的行动,也从未想过夺取他的性命。
萧淮锦抿了下嘴唇,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波澜,本来挺拔站直的身体又重新跪下:“请陛下恩准。”
英宗审视了他半刻,此刻他已经没了先前的亲和,上位者的威压倾囊而出,锐利的眼神在他脸上扫视着,萧淮锦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视。半晌,英宗终于败下阵来。
“罢了。”他摆摆手,语气里突然有些失落。这么久以来皇室子弟一个一个得离开了,外面都在猜测他这个皇帝心胸小容不下人,他何尝又愿意这样呢,只是有一些人,总在肖想着不属于他的东西。想到这,他眼神逐渐凌厉,也该让他付出代价了。
殿下的萧淮锦似乎没有发现皇帝身上变化的情绪,他在英宗默许的眼神上起身了,准备告辞,却听见英宗戏谑的声音在耳边打趣道:“淮锦,听说你把你妹妹拐到你的屋子里了。”
萧淮锦面色一冷:“皇上请自重。”
英宗:“……”
好像确实有些不自重的样子……但是……想到了前几日淑妃在精心伺候后吹的枕头风,他道:“言家次女如何,听说她爱慕你爱慕着紧呢!”
严家二女言如琳就是萧淮锦已逝的世子妃的嫡妹,萧睿小世子的姨母。大良朝也有不少妹妹为照顾侄子而嫁给姐夫的例子,所以他这个问法在礼仪上并没有什么差错,只是看自家万年一个表情的侄子变了脸色……哈哈哈哈,那滋味别提多爽了!
没想到萧淮锦直接跪下求旨:“微臣心悦容宁,求皇上赐婚。”
这个旨意他可不敢这么草率得下,英宗皱了下眉头,有些苦笑自己引火上身,只好转移话题:“容宁不是你妹妹吗?兄妹也能成夫妻?”
“皇上请自重。”这一次他语气更冷了。
敢情他又不自重了,英宗有些哭笑不得,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被人家说不自重,还一连说了两次。不过想到容宁这桩往事,他不由得扶额。
当初才10岁的容宁被萧淮锦带到临王府,临王妃看这女孩越看越到心坎里去了遂就认了她为干女儿,一向冷漠的萧淮锦却不知为何十分疼爱他的妹妹,时刻守护着她,一副就怕被中山狼叼去的样子,所以容宁也甚少出门,外面鲜有知道她的,只道王妃有个干女儿。
待到英宗十一年,容宁无故消失,也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世界。次年萧淮锦也就娶了妻,容宁的存在虽不至于无人问津,但消失的事也不会引起别人多大关注,如今她的归来和萧淮锦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萧淮锦见一时之内没什么结果也就告辞了,京城里的暗涌越来越大,其中楼尚书府的后院就显得颇为不平静。
李氏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掷到地上,道:“明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明氏冷不禁打个寒战,想到她无字无女,再怀疑却也怀疑不过她头上来,就强装镇定道:“夫人,我可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此时明氏虽是跪着,胸却高高挺起,一脸高岭之花的清高感,一席淡白色的丝绣罗纱裙,显示出窈窕的身形。李氏冷笑,就这么一个·贱·~货~·就迷了老爷的眼,让他这么多年来都对他们不管不顾,连带着自己一双子女的婚事也不操心,幸亏她的芸儿早就出嫁……
“你不看看里面是什么吗?”。李氏慢悠悠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既然都抓住那··贱··人的小尾巴了,她就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明氏迟疑得看着地上那一摞书信,最终忍不住伸手去看,一封一封,总共有半手高,有她和融王的书信来往,也有她吩咐外头接应的人买春情散的……一桩一桩,让她急红了眼,面色发白却强硬得辩解:“你血口喷人!别以为你捏造了这些老爷就会信你!我……我要去找老爷……”
“老爷……呵。”李氏冷笑:“老爷马上就来。”
“我自己找……我去找老爷给我做主……”平日里一脸冷傲的明夫人此时已是没了主心骨一般的慌张,李氏一个眼神下,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挽着袖子上前抓住了欲要离开的明氏。
楼程出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自己的爱妾被仆妇粗鲁得按住手臂,压在地上,而自己的结发妻子却作壁上观得悠闲得喝着小茶。他眸色一冷,喝道:“放肆!”
这句话是对着两个仆妇说的,可他眼神紧盯着李氏,两只锐利的眼睛像是要在李氏脸上戳下几个洞才好。李氏轻笑,这一刻就像是比明氏还要好看几分,还没等到他恍过神来,又听李氏道:“老爷,不看看这个吗?”。说着,伸出了另一摞书信,俨然和现在还散在地上的一模一样。
是的,她怎么会放心将证据交给明氏呢,现在楼程接过手的这个才是真品。
楼程草草看了几张,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特别是看到她在信纸中写了他平日里与谁私交甚好等内容,猛得将手在桌子上锤了一把,把明氏吓得直掉眼泪:“老爷……冤枉啊……是夫人害我……”
“冤枉?”楼程脸上阴云密布:“那融王的印章也能伪造吗?嗯?!”要知道自家小妾和融王有私交,并且从自己身上套出了不少话,这等事要是传了出去,不说别的,光皇上就必定容不下他了。
明氏确实冤枉,她确实是融王的人,可是像她这种身份哪有资格直接和融王通信,可是那信上的字体是她的,印是融王的,更何况一些信根本还是出自她的手笔,铁证如山,她无法辩解,只能干巴巴得说“是夫人害我”,头在地上磕个不停,流血了也不自知。
李氏自递了书信起就没再说过话,只是坐在高台上冷眼看着这一切。楼程有些气急败坏,指着对两名仆妇道:“还不拖出去,这等贱~妇~杖·毙,杖毙!”
仆妇依言拖着明氏出去,明氏不可置信得看着这个一直以来对她柔情蜜意的男人竟一朝之间变了个样,在将要拖出门的时候她双手紧紧抓住门框,眼睛瞪着大大的,仿佛不可思议般,对着楼程大喊:“楼程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拖走!”
接着外面开始传来重重的权杖打在血肉上的声音,夹杂着申吟和一句一句诅咒楼程的话,楼程全程紧绷着脸,等声音终于停后瞬间像是老了十岁般,一脸灰败的出门了。
李氏开始反思自己究竟嫁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有些疲倦得揉揉额头,冲着屏风处轻轻喊道:“烟儿,出来吧。”
屏风后走出的人正是一脸苍白的楼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