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氏本来就胖再加上个大肚子,此时体重没有一百八十斤,也得有一百六十斤。
偏偏来帮忙的妇人们又太瘦,都不知多久没吃过饱饭的人,力气可想而知。
于是躺在地上的小陈氏,在被抬起放下,又抬起又放下之后,便捂着大肚子哭了起来。
众人都以为小陈氏是给疼哭的,哪能想到小陈氏是被羞哭的,哎哟,以后他们浦阳镇人会不会都知道今天的事?
六个妇人都搬不动她。
戴双琳站在边上看了一阵子,就让于婆进屋找来一床棉被,让人把小陈氏抬到被子上后,再把棉被四个角捆绑到一起,木棍从中间穿过去。
如此,六个妇人喊着一二三,才把小陈氏抗进西厢。
陈氏在边上看得脸皮直抽,哎呦,这不是张屠户抬猪去杀的法子吗?
可不管用什么法子,能把小陈氏抬进屋的都是好法子,总不能让他们顾家的长孙生在院子里。
西厢炕上,小陈氏一个劲得哭,几个险些没累死的妇人,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陈氏跟每个人道过谢后,就嘱咐众人赶紧出去看着,万一要是那些人再杀个回马枪就不得了了。
大家一想也对,便赶紧出了顾家。
这年头生孩子都是在家里生,没人会傻乎乎跑到医馆去生孩子,若真是钱多没地方花非得去,估模着也会被人家医馆给赶出来,说你想砸场子。
不说大夫,就是生孩子必备的稳婆,也是到了情非得已时,才会花几个铜板请回家来帮忙。毕竟几个铜板可以买很多东西,省下来给产妇补补不是更好?
于是,也没人想着去请个稳婆回来,豆儿刷锅烧水,于婆准备各种接生物件,陈氏则掳起袖子亲自进了里间,戴双琳和戴双贤姐弟俩出生的时候陈氏都在场,家里的大孙女也是她接生的,她自认经验不比稳婆差多少。
戴双琳还没出阁,这种事不能往前凑,就坐到戴家大门口看外面熊熊燃烧的火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陈氏叫得跟杀猪一样。
于婆进进出出端了好几盆血水出来,吓得戴双琳起一身鸡皮疙瘩,暗道生孩子真是件可怕的事情,若是顾孝民能替她生孩子该多好!
想到这里,戴双琳自己都笑了,再去看其他妇人,全都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也是,在这些人眼里,生个孩子跟拉一坨翔没多大区别。
想到将来自己也会和小陈氏一样,没大夫、没稳婆,只有婆婆陈氏一个人掳袖子上,最多加上一个孙氏,戴双琳就欲哭无泪。
“快看,北边也起火了……”就在戴双琳望着火堆出神时,有人指着镇北大声道。
戴双琳滕一声起身,单脚跳到人群中,果然戴家所在的北街,已是浓烟滚滚、火光四起。
“娘……”戴双琳忍不住在心里喊着孙氏,她随手拿过一个妇人手中的木棍,就往北街上走。
“二姑娘……”
“琳姐儿……”
可不管别人怎么叫唤,戴双琳还是一瘸一拐的没有停下,就算那些人没有刀,可万一被逼急了,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这一世的亲人全都在北街了,她一定要和她们在一起。
南街上的人不能少,所以只有琳姐儿一个人往北走,快到香樟树下时,戴双琳往西看了看,发现西街亦是火光冲天,就猜是那伙人没得逞后绕到北街了。
“你不在南街待着,跑回来做什么?”孙氏是第一个看到戴双琳的,她先前不舍得戴双琳走,现在又不想让戴双琳回来,如此矛盾之情,也只有孙氏自己心里能明白了。
“那边没事了,这些人是从南街绕到西街,又从西街绕到咱们北街的……”戴双琳把自己的猜想和孙氏说了说,孙氏心里一时大定,自家几十亩地的草垛都堆在街口了,她就不信还比不过另外两条街。
“你的脚怎么了?”孙氏心里大定,这才注意到戴双琳扶着木棍做金鸡独立状。
戴双琳面上一讪,若无其事道:“回来的路上绊倒了……”
“不中用的丫头,站这里别动……我去帮忙……”孙氏听了信以为真,抱着手上柴火就加入了忙碌的娘子军。
“娘个西皮……又是这招……”被挡在火墙外的人怒了,这就好比,明知道牧羊人不在,却还是没办法吃到羊一样,让他们愤而气馁。
“老大,你看……又是那个死丫头!”有人眼尖,透过火墙看到了戴双琳,不由咬牙切齿道。
那所谓的老大一看还真是,也气得磨牙,暗道若不是这死丫头坏事,南街上他们再等一会就能闯进去,却最终被这臭丫头坏了好事,不由火气上头道:“兄弟们,咱们可是几天没正经吃顿饭了,再这样下去非得饿死不可……谁跟敢着我冲一把……刀山火海,先把那丫头作了再说……”
戴双琳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大半夜竟拉了这么大的仇恨值,一时难免慌乱,想到落入这些贼人之手的后果,不由大喊道:“快扔火把烧死他们……”
这话一出,别人兴许还有犹豫,可把这些人的话全部听在心里的孙氏,却是毫无犹豫扔出了手中的火把。
结果,也不知道是孙氏准头太足,还是这些人点太背,火把正好扔到了发现戴双琳的那人头上。
头发是全身最容易点燃的东西,须臾间就听那人“嗷”得一声狂叫起来,“我的头……快救我……”
如此二三十个大汉再也顾不得往前冲了,纷纷上前帮那人灭火,可身后还有一群女人扔出来的火把,这些人只能后撤……然后,世界便静得只剩下被烧之人痛苦的嘶吼之声。
孙氏起先没有多想,现在看到那人的惨状,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你们逼的……谁害我家琳姐儿,我就跟谁拼命……”
向来不怕事的孙氏都这个样了,戴双琳也好不到哪儿去,眼泪哗一声便流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几欲令人窒息。
好在这些人还有机灵的,立时月兑下自己外衫把那人给蒙住,其他人有样学样,不一会儿就把那人头上的火给扑灭了。
“大……哥……”那人一晚上都在给这个老大出主意,到了这时再也说不出话了。
那老大如今是心如死灰,知道今晚碰到煞星了,退意顿生。
只是还未等他说出一个“走”字,就听身后有人大喝一声道:“大胆贼人,看你们往哪里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