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铁哥儿媳妇,将军府这个家你是怎么当的,为什么这个月都过了一半,各房的月银还没发下……”
二婶母常氏扭着略圆的屁|股,急惊风似的冲进长房院子,她也不在乎丢不丢脸,扯开嗓子就喳喳呼呼的嚎,能说能唱还能不打嗝,一口气说到底,像是来讨债的。
“二婶母稍安勿躁,喘口气,坐下来喝口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说呢?我们都是一家人。”春桃,上茶渣。
春桃这丫头也鬼灵精,自家主子一使眼神她便知晓其心意了,走到侧厅泡茶。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笑咪咪,好声好气的问你有什么事,总不好一巴掌赏人吧!
常氏适才的凌人气势散了一大半。“我是说忙不过来就别一个人死撑,当我们是死人呀!帮个手还是成的,你看你都熬得痩了。”
“多谢二婶母的关心,我不打紧,最近我铺子上的帐本一直送来,我要一一核对才能发回去,难免忙了些,过了这些日子就轻松了。”她的帐是每半年给一次,以前是按季给,但太琐碎了,她改用自己看得懂的阿拉伯数字去结算。
“哎呀!你的铺子可不少,你爹娘是掏老本给你赚面子了,你一人管这么多铺子很累吧?
我娘家有三个弟弟能帮得上忙,不如让他们到你的铺子当掌柜?”那赚的银子还不随他们花,省得三天两头来跟她要钱。
一来就想管事,想得也太美了。“很抱歉呀!二婶母,我的铺子不缺人,等有缺再优先考虑几位舅老爷。”
“把原来的掌柜辞了不就得了,这年头呀!外面的人都不可靠,得找自己人来帮衬,你也别害臊不敢开口,二婶母晓得你的难处……”她自说自话的说了半个时辰。
“二婶母,我没打算辞掉掌柜,他们做得很好,很用心,我很满意。”宫清晓对于自己还能笑得出来感到敬佩,嗡嗡叫的耳朵回音不断,比六指琴魔的魔音还荡气回肠。脑袋快爆开了。
“再满意也是外人,哪有用自己人安心,听二婶母的话,二婶母看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那些兄弟很会经营铺子,保你财源广进。”常氏看她年幼,便想用话唬她。
“那么舅老爷们为什么不盘个店面自己做?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实在没必要去别人铺子打下手。”自个儿赚钱自个儿饱,不用跟人分赃……不,是分成,她不喂白眼狼。
“那是本钱不够嘛!我要拿银子资助他们都说不必,很有骨气的自食其力,这年头找不到像二婶母兄弟一样老实的人,我看明儿个就让他们去上工,省得你累死累活还不得好,别仗着年轻就胡来,要懂得放权……”
还有这样赶鸭子上架的,这二婶母为兄弟还真是劳心劳力呀!“既然舅老爷们连二婶母的好意都不接受,我一个隔房的侄媳他们怎么肯屈就呢?还是让他们过几日清闲日子吧。”
开什么玩笑,她看起来像养硕鼠的人吗?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她这儿扔,她还不鼠满为患。
“铁哥儿媳妇,你这是在与我过不去吗?百般推拖地,真当将军府无长辈。”见她一直不松口,说得口干舌燥的常氏心生恼意,端出长辈的架子来压一压不懂事的小辈。
“我以为所谓的将军府是我公爹、大伯、二伯,以及我夫婿打下的将军府,前三位已然殉国了,将军府的确再无长辈,二婶母认为我说的对吗?”你也不过是借住的,并非主人。
“放肆,我和你二叔父不是长辈吗?你一个刚入门的新妇也敢对我们指手划脚,对我们不敬。”她简直反了天,就连铁哥儿也不会直指他们是外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二婶母别生气,我不是说你们,而是所谓情理法,讲情也讲理,法先搁一边吧!你看我们大房人丁雕零,而你们二房日益旺盛,咱们打个商量成不成,下次再有战事,就让两位堂兄领兵上阵,反正他们有儿有女了,不怕没人送终……”
“你……你在胡说什么,居然咒我儿子早死?”常氏气得双颊涨红,指着宫清晓的手微微颤抖。
“我没咒呀!都是玄府的子孙,他们也该为玄家军尽点责任,不能老是依赖我家将军,他也是人,也会受伤流血,凭什么你们安享他打下来的战果,而他却得去送死?”
没人心疼的孩子她来疼,她绝不允许这群蠢虫把他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毫无顾忌的予取予求。
宫清晓的双瞳异常明亮,闪动着令人目眩的光华,她看似袅娜的身子中蕴含强大力量,迸射出万丈光芒。
常氏被震慑住了,同时懊恼自个儿面前不过是一名十五岁的小丫头,虚长二十多岁的她居然觉得她……可怕。
“铁哥儿媳妇,你可别吓二婶母呀!你几个堂哥吃喝玩乐在行,论起行军打仗一窍不通,真把他们往战场上扔,二婶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她假意拭泪,呜咽两声。
宫清晓双目一垂,蝴蝶般羽睫轻轻一闪。“既然只会吃喝玩乐,那以后将军府不再供应他们月银,好手好脚的,不难养活自己吧?我们将军也有自己的妻小要养。”
“你……你是什么意思?”常氏忽觉手脚发冷。
“养爹养娘,养妻子,养儿女,没听过还要养兄弟的,当然半瘫和残废不算,二婶母也想享儿女福吧!儿子成才了才有面子,否则成了一无是处的废物,你死也不瞑目吧。”
他们喝她丈夫的血,啃她丈夫的肉,不知羞耻的占有他的荣光,却从未想过他也需要亲人的关心,在黑暗中期盼曙光,而享用一切的人却吝于给予,只想要更多更多。
虽然子铁说三叔父是好的,没有二叔父的野心贪婪,可在她看来他也是个坏的,身体不好可以当借口吗?至少他还活着,大房已死得只剩一根独苗,他对大哥的孩子也是不闻不问。
全是一群自私自利的渣屑,若她是玄子铁的话,绝不会顾虑那淡得快成水的血缘关系,一个个全赶出去,凭任自生自灭。
“你想分家?”常氏忽然有点后悔,她不该来的。
宫清晓轻轻低笑,“将军府需要分家吗?你去问问皇上,这个怀南大将军府是谁的将军府。”
“你居然……”什么也不给他们。“我去找铁哥儿,叫他休了你,你这样的媳妇我们玄府要不起。”
“没错,你们是姓玄的,应该住在玄府,将军府不属于你们,还有,我是皇上赐婚的,休不得,二婶母有本事叫皇上收回成命,我下堂无妨。”
他们都太善忘了,忘了将军府的主人是谁。
一旦玄子铁不在,将军府会被朝廷收回,而昔日的荣光会逐年黯淡,不出十年,世人将不记得世上有姓玄的将军,门庭败落。
听到这儿,常氏有些怕了,她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呵呵……铁哥儿媳妇,二婶母是跟你开开玩笑,吓到你了吧!二婶母给你赔礼,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是呀!是一家人,但是几时二婶母才要把对牌和钥匙交给我,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在笑着,孩子一般无邪,可是那双眼冷澈如雪夜下的冰湖,冻人而寒冽。
“我来得急,一时忘了,下回,下回我一定带来给你。你呀!真是急性子,二婶母又不会跑掉……”看着花一般的清妍女子,常氏越笑越笑不出来,嘴角微微僵硬。
“没关系,大不了我打掉重做一份,这点小钱我还花得起,只是我何时拿到对牌何时发放月银,将军已交代过府里的帐房,除非经由我签条同意,否则谁也不能以各种名目向帐房支领银两。”她要逼得他们现出原形。
“就算我要买胭脂水粉也要问过你?”怎会是这样,他们以为嫁进来的是好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了。
“我说过先有对牌才有月银,要不从现在起,任何开销由各家支付,公中概不负责。”
只要断了他们的金援,他们才会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
常氏火了。“不就是对牌嘛!需要搞这么大阵仗吓人吗?雁儿,你到我屋子里把漆桐雕绘牡丹的匣子抱来……”
“还有钥匙。”轻轻如雪花的喃语飘落。
牙一咬,常氏面色铁青。“还有钥匙。”
“是,二夫人。”雁儿很机伶,一溜烟就不见了。
“要不要我把多年收支的帐本一并交给你?”常氏一时气呕地说出酸语,但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因为帐本是动过手脚的,真要去查也不是查不出破绽。
“不用,我做假帐比二婶母强,过去你拿了多少就当将军府给你管家的工资,虽然你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但起码这个家没有乱起来。”功不抵过……但,算了,算那么清楚干什么,凡事都有灰色地带。
常氏像是打翻调味料似,五味杂陈,她是怨铁哥儿媳妇太过冷漠,不留半丝余情的掀了她的底,可是她一笔勾销的气度又非常人能比,更胜男子,叫人不自觉在她面前弯下腰骨。
“二婶母,拿你能拿的,适可而止,多了,老天爷也看得见,欺天欺地不欺心,人的心会有一把尺在。”叫公平。
“好了,少说教了,我这把年纪了还让你教训吗?不就是铁哥儿有出息了,你的胆气也就大了,我们寄人篱下的还有什么好说的。”谁叫他们不是长房嫡孙。
好的、大份的全归长房所有,二房、三房只能分剩下的、次的、没人要的,叫人怎么能不生一争之心。
数百年前传至今日的玄府祖训,承继香火者为长房,父死子继,长房绝嗣方可由二房继承,不得有违。
“二夫人,取来了。”雁儿喘着气。
“赶着投胎呀!慢慢走会要了你的命不成。”她管了十几年的家呀!就要从她手中交出去了吗?
人是禁不起考验的,常氏想再模模漆桐匣子,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的停住,多看一眼多一分留恋,索性还是不看了,那钝刀子割心有多痛呀!她现在体会到了。
“还抱着干什么,能生出金元宝呀!还不拿过去给五少夫人。”她故意不称宫清晓为将军夫人,是有托大之意,她毕竟才是长辈。
玄子铁在他那一辈的兄弟中排行第五。
“春桃,你去接过来,别让你雁儿姊姊累着了。”宫清晓也在较劲,不落人下风。
“欸。”春桃欢欢喜喜地上前接下匣子。
在不太融洽的气氛中,两代完成交接,将军府的主母是真正的将军夫人,再也不是旁支婶母。
“好了,都给你了,我可以走了……”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骤起,打断了常氏说了一半的话,是谁叫得这么惨烈?
众人的眼光看向刚出炉的主母。
“去瞧瞧吧!”
宫清晓如亭亭玉立的荷花走在最前头,姿态娇美,步履摇曳生姿,两个长得也不算太差的丫头走在她左右落后半步,其次是芳丹、芳情,心口有一丝不祥预感的常氏则越走越慢,她几乎有些不想去凑这个无谓的热闹。
走过九曲桥,来到八角亭,八角亭再过去一点是开放式的水榭,平时玄二庚喜欢呼朋引伴在此喝酒,喝醉了醉卧露台,有花为伴,吟诗助眠,人生一场风月了惆怅。
“哎呀!怎么会是……快退快退,别看了,丢死人了,太不堪入目了……”一名上了年纪的婆子一瞧后连忙劝阻。
“是谁?”宫清晓面色平静的问。
“是……二老爷……”婆子脸色微白。
“还有谁?”一男缺一女凑不成一对野鸳鸯。
“五少夫人,你别问了,老婆子我看了都难为情。”哎呀!好热好热,浑身都冒出汗了。
“说。”她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般捶入人的心窝。
“……是白姑娘。”呼!她怎么流冷汗了。
“白姑娘?”
“是。”
“她为什么会在此?”
众人面面相觑,无法回答。
一个胆大的嬷嬷说了一句,“白姑娘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浑身光溜溜的。”
“依嬷嬷的经验判断,她可还是童女?”若是还能加以遮掩,她便还有其他出路,反之……
她只有一条路。
“我看她大腿根部有血,只怕……”已非完璧。
“是二老爷做的?”
“恐怕是。”只有他们两人。
发出尖叫声的白玉瓶一发现和她一晌贪欢的男人居然不是玄子铁,她整个人陷入难以置信的混沌中,她双手抱膝,将自己塞在柱后的一角,心里如走马灯般不断地自问。
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她明明下了足够分量的催情散,连牛都会受不住,为何他一碗飮下毫无动静,脸不红,呼吸不急促,全然心平气和。
反倒是她的身子一直热起来,热得她想月兑光全身衣物,于是她顺应心意一件一件撕扯,月兑得越多越舒服。
然后她看到一个正在喝酒的男人,她坐在他身上讨酒喝。
“二婶母,你说要怎么办?”逃避不是办法。
走在最后的常氏忍着气,咬住下唇,但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站不稳。“打哪来的就送回哪儿。”
“二婶母,你那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的话如下————不过是个稍具姿色的妾罢了,你们爷壮实,精力充沛,多个人服侍,你也轻松多了。二婶母,这话我还给你了。”要有切肤之痛才知道到底有多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常氏怒视道:“是不是你安排的?故意让我明白与人共事一夫的痛苦,你太卑鄙了,我没害过你……”
“那白姑娘是谁接进府的?”她只是没害成罢了。
常氏一脸难堪。“我……”
“自作孽,不可活,但我还是要说今日的事与我无关,我一个新妇还没神通广大的能将两人搁在一块儿。”做这种苟且的事,牛不喝水能按着牛头逼它喝吗?
“难道是她?!”小的勾搭不上便转向老的下手?
常氏气得目皆尽裂,看向被人披上大氅扶着走的白玉瓶,她眼中的恨和怨几乎要将白玉瓶洞穿。
一名肯当妾的女子本就没什么节操,除了富贵什么也看不见,谁能给她绫罗绸缎、宝石珠钗,她就跟谁走,而玄二庚对女人一向大方,他虽未有妾但外面有几个相好的,动辄相送镯子、银钗、金步摇,甚会讨女人欢心。
“先送她回屋子休息,留一个人看着,不许她出屋,一切等二老爷酒醒了之后再说。”她作不了主。
“你要留下她?”常氏愤怒地质问。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咱们只是女人。”决定权在男人手中,他们才是爷儿。
“你……你非要和我作对?”常氏恨恨的瞪着她。
宫清晓把她指向自己鼻头的手拨开。“二婶母,你比我清楚这是谁造成的,若你不和我娘家老夫人联手,今时今日的事就不会发生,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你好自为之。”
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人家打了她左脸,难道她还要把右脸凑过去让人打?这是圣人的境界,她做不到。
宫清晓带着一脸疲惫回到屋里,和人斗法真不是件快活的差事,她快累死了。
“小小,怎么了?”一只手扶住身子摇摇坠坠的小女人。
“我宁可酿酒、做醋、种茶,也不愿在内宅小小方寸之地和人斗得你死我活,太累心了。”
她撒娇地抱住树干一样雄伟的腰身,小脸在宽厚的胸口磨磨蹭蹭,有人能靠着真好。
“快了,再等几天就好,你不想见的人和事会通通消失。”他亲亲她的发旋,双臂收拢搂紧。
“你保证?”嫁人一点也不好,她想爹、她想娘,想大哥、二哥,想跩得二五八万的宫明沅。
“好,我保证。”玄子铁轻笑。
“那我就再忍耐几天,你要记得我是为了你,以后要对我很好很好,要是敢辜负我,老娘卷了你所有家产养面首去。”真把她惹毛了,她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他挑起眉,拦腰抱起她走向床。“为夫的要弥补弥补。”
一场淋漓尽致的欢愉持续了一整天,宫清晓的嗓子都喊哑了,不断的求饶,但身上的男人不言累,持续耕耘。
是夜。
“他不能留了。”
“你确定?”
“他再留下来我们谁也没有活路。”
“可是他是朝廷重臣,这样好吗?”死在战场和暴毙府中是两种情形,顺天府尹不可能不查。
“哈!玄子瑜、玄子恒还不是朝廷寄予厚望的将才,如今他们在哪里了,一个个长埋地底,在黄泉里带兵打仗。”他们都死了,死了就不会阻拦他,他不需要有人挡在他前头。
不是长子就不能上战场吗?为什么只有长子才是名正言顺的香火承继者,那么其他人呢?难道是多余的。
他不甘心,打小到大,他得到的永远是别人不要的、挑剩的,剩菜残羹般的施舍。
凭什么同个爹娘所生的孩子会有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叫他如何心能平!
他要改变一切,扭转乾坤,别人不给他的他自己拿回来,他就不信大房的子孙死不绝,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既然你想做就去做吧!我会一如往昔的帮你。”他是她的丈夫,夫妻是一体的,一荣倶荣,一损倶损。
“好,我就知道你会力挺我,咱们的好日子快要来了。”以后他也能高高在上,呼风唤雨。
“嗯!我相信你。”她会是人人称羡的将军夫人。
“今晚有好戏看。”阴恻恻的笑声中含有痰音。
风,静悄悄地扬起。
月儿半挂星空中,皎皎明月照耀大地,也照出黑暗中阴私的勾当,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要人命。
风中飘来淡淡的铁锈味,十几名身着黑衣的夜行人凌空跃起,落地无声地在各户屋顶快步奔驰,一个接一个跳进怀南大将军府的围墙,带头的人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座院落前,放倒了守门的婆子。
“谨。”
因为没法确定是否能一举扳倒骁勇善战的玄子铁,素有妖鬼将军之称的他不能等闲视之,以防万一,迷药是少不得的,一管迷药就能迷倒一营的士兵。
一名身形较瘦小的黑衣人弯着身子靠近,他先在纸窗上戳个洞,药管放在洞里朝内吹。
一刻钟后,没有动静。
“进去。”
黑衣人一个个进入,脚步放轻,谨慎小心的朝用八扇绘四季山水紫檀大屏风隔开的床榻走去,或刀,或剑,高高举起,只等一声令下,床上的交颈鸳鸯便要命丧黄泉。
“刺。”
刀剑齐发,刺向同一方位——
噗、噗、噗……
可是扬起的不是血花,而是棉絮。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人到哪里去了?
“不好,中计了,快撤——”
察觉不对,黑衣人首领打算退出屋子,但是……
“来了还想走,是嫌我将军府招待不周吗?”他们还真来了,一点也不让人失望。
太、好、了。
一群黑衣人当中,有一人正悄悄隐身阴影处,他想趁着打起来的时候逃走,他不能被发现也是参与者。
“你知道我们会来?”不可能,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他从何提前知晓,他们的人也是今日才告知任务。
“仗打多了警觉性就高,我很珍惜我这条小命,不想没死在敌人手中,反而须于安乐。”
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可惜将军大人要失望了,你今日怕是过不去这个坎,看在你为朝廷尽忠的分上,我留你全尸!”黑衣人首领估算着以他们的人数还是占了上风,要对付一个玄子铁绰绰有余。
玄子铁立于寒风中,孤星冷月风飒飒。“这句话应该是我留给你,来了就不要回去了。”
“哼!大话。”真当他是不死的妖鬼之身吗?
“是不是大话你很快就知道,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他翻转手中的青锋剑,顿然寒气森森。
黑衣人首领对他是有所畏惧的,不只一次败在青锋剑下,如今剑再出鞘,他胆寒地退了一步。
但是他退无可退了,如今只有杀了玄子铁这条路可走。
“上——”
一声令下,所有人蜂拥而上。
蓦地,噗噗噗的声响清楚的响起,冲在最前头的几个黑衣人尚未感觉到疼痛,人已经往前扑倒。
一支犹自颤动的箭插在胸口,血花四溢。
“你……”黑衣人首领惊惧。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不做任何防备,单枪匹马的迎战你们吧?”那是傻子的行行,找死。
玄子铁打了个手势,院子四周出现无数火把,制高点有一个个弓箭手,密密麻麻围了一圈。
“你比你两个兄弟难对付。”他的错误是低估了玄家么儿,当他只会带兵打仗,不懂后院里的尔虞我诈。
一提到两名死在阴谋算计下的兄长,玄子铁阴郁的黑瞳眸色更深了。“高统领,死在我的箭下是你的荣幸。”
“你……你是怎么认出是我?”他大惊。
禁卫军统领不是虚职,掌管京城大半的安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杨大人、陈大人、周同知、李都尉的下场,相信你一定很清楚。”血债血偿。
闻言,他骇然。“他们都是你下的手?”
“怎么,只许你们对我父兄动手,我不能动你们分毫吗?天底下没有一面倒的好事,做过的事是要付出代价的。”玄子铁再次举起手,准备下令全面射杀,一个不留。
“等一下,你不能杀我,我姊姊是皇上的宠妃。”死到临头,高统领也怕了,连忙搬出救命符。
“你是指宫里的仪妃吗?放心,你一死她也不会再是宠妃,冷宫是她该待的地方。”
后宫不得干政。
“什么?!”
“射。”
箭落如雨,仅在眨眼间,黑衣人悉数暴亡,领头的高统领身中数十箭,浑身上下插满箭矢,宛如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