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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蒂莲还没有等回谢珩煦的消息,却收到了来自骆伽的书信。
信中道明了一些他的日常,还有药铺已经在星陨朝南方几个城郡稍有名气,当然也毫不谦虚的自夸了一番,再次看到这份幽默的笔迹,蒂莲沉静的心绪总算有些放松,不由失笑。
刘君尘见状也松了口气,含笑问她,“上次听秤伯说,星陨那边的生意好似有些波动,不知道骆伽信中有没有写。”
蒂莲闻言也微微沉思,经济动向素来与国情相连,尤其是安帝刚刚登基不久,这个时候星陨的动向还是值得关注的,毕竟谢珩煦那厮再气人,她也不想他去当打头枪。
想到此处,素手轻轻掀了前面两张,果然看到了,最先`印入蒂莲眼帘的便是熟悉的名字,宇文奕。
见她面色有变,刘君尘不由小心问道,“姑娘,信中说了什么?”
盈唇微抿,蒂莲快速看完了,将信纸递给他,“先生看看。”
刘君尘连忙双手接过垂目去看,片刻诧异抬头,“这星陨皇帝如何想的,区区异族来犯,竟然让皇子带兵。”
事实上,星陨朝与夏兰朝平分这片大陆,中间夹着的空旷草原丘陵内是各个异族,冬日一来临这些游牧民族的日子便难过,既然会野性的来夏兰朝边境‘慕斯拉草原’捣乱,那么到星陨朝边境的‘沃托草原’捣乱也不足为奇。
安帝之所以指派谢珩煦带兵,是因为觉得若是动用二舅父未免太大材小用,相比起来年幼些的谢珩煦便当仁不让。
可这星陨朝的皇帝指派宇文奕前去带兵,这就有些让人纳闷了,说好听了是历练,说不好听点,分明是流放。
“这个宇文奕,到底会不会做人,竟然如此不招人待见。”,蒂莲喃喃道,随即失笑。
刘君尘的面色便有些怪异了,他道,“若是那麻烦的二皇子知道煦爷在西北,会不会闲着找事?”
刘君尘对宇文奕的印象实在不算好,毕竟那位二皇子来了就差点坏了自家姑娘和煦爷的好姻缘,然后还在‘食客欢’挑衅寻事,他那些心思谁都看得出来,分明是心怀不轨想引姑娘去见他。
听他这样说,蒂莲有些哭笑不得,“他会那么闲?怕是如今朝内自己的事情还摆不平,哪会闲着找事,不定在多头疼想要寻个借口回帝都吧。”
这样说也对,刘君尘点点头,随即又蹙眉,看着蒂莲犹豫道,“那煦爷呢?若是知道这人也在西北,不会去寻事吧。”
蒂莲缄默无语,看了刘君尘一眼未答。
这却是说不准了,依照谢珩煦的秉性,当初他说过‘差点让这厮翻了爷的墙头,总有一日要讨回来’,如今心里又憋着云世礼的火,一兜子发在宇文奕身上也未可知呢。
“小姐。”,青篍打了帘子进来,步入内堂道,“门房上来人通禀,说是宋家公子求见。”,言至此看了刘君尘一眼。
月眸一顿,蒂莲看向刘君尘,“险些忘了这个人,先生去瞧瞧他吧。”
这便是不想见了,刘君尘当即颌首,对着青篍一礼,才踱步离去。
此时宋晟岳正等在府门外,他看着相府宽阔高大的府门,不由眉心轻蹙,自他们从这处搬出去,他再想轻易进府,却是难了。
正自思索间,便见府内前院敞庭的朱廊下出来两人,先头一个宝蓝刻丝云团武服,外罩锦白缵鼠灰披风,玉冠束发修眉凤眼面容秀隽,不是相府嫡公子江歌是谁?而他身后跟着的玄衣清秀少年,正是他的近侍青松。
宋晟岳严正以待,这位三公子虽然不过十岁稚龄,却是长公主的独子,皇帝的外甥,说起来比起出身,在这京城世家公子内算是头一位。
江歌把玩着手里的银红软鞭,步下轻跃的跨出门栏,便见府外站着一人,恭敬的给他行礼。
不由步下一顿,秀隽明媚难掩张扬倨傲的眉眼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人一眼,江歌脑中一悟,纳闷的喃喃了一声,“这不是宋晟岳么?你怎么站在这儿?”
对这位金贵的公子如此无礼直呼其名,宋晟岳习以为常,过去住在相府上的日子,这位公子只有在左相和夫人以及江蒂莲的面前,才会做着知礼乖巧的样子,就算对他说话也是语气清稚客气。
江歌出身尊贵,自然便有几分骄纵之气,放眼这京城内真正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也没几人,背着父母和姐姐时,就连称呼自己未来的姐夫也是直呼‘谢珩煦’,何况是一个落魄的宋晟岳。
双手垂下,宋晟岳微垂眼帘以示恭敬,“回三公子,子岳前来拜谒蒂莲小姐。”
见姐姐?江歌眉心微蹙,清亮的眸色微微闪过一丝不耐,姐姐都将你们赶出去了,你还巴巴贴上来,真是没眼色。
“姐姐近日忙着,怕是没功夫见你。”,言下之意,你快走吧,别在这儿赖着。
薄唇微抿,宋晟岳面上丝毫未显恼意,“门房上已入内请示,若是蒂莲小姐今日无暇,那子岳改日再来。”
这人真是够碍眼的,江歌蹙着眉瞪了他一眼,不轻不淡的道,“姐姐前些日伤了脚,生意上的事情都耽搁了,还要入宫面见皇帝舅舅,哪有闲暇整日让你打扰,你有什么事不如说来听听,本公子可能帮你办?”
一副施舍冷嘲的语气,实在刺得宋晟岳面色微白。
正自难堪,便听江歌身后的十六七岁的少年开口劝阻,声线清缓温润,“公子爷,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不好让大皇子殿下久等。”
江歌闻言看了看天色,又抿着嘴看了宋晟岳一眼,正犹豫是先替姐姐打发了这讨厌鬼,还是先去赴约,眼角便见一人自府内出来,却是灰袍素袄的刘君尘。
“三公子这是要出门?”,刘君尘含笑一礼,温缓问道。
“嗯。”,对待他,江歌的态度便要好的多了,语气里也随意些,“今日是怀恩伯世子的生辰,与霖云约好了,在食客欢用过膳,要到上林苑涉猎。”
宋晟岳垂着目淡淡勾唇,这便是世家大族孩子们的生活,他也知道,这位三公子口中那人,正是安帝的长子,过去还曾与江歌一起回相府拜谒过盛华公主,放眼这京城,能够直呼皇子名讳的公子少爷们,怕是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人和人的命,果然是天生便注定的。
刘君尘面含笑意不卑不亢,随和却不失恭敬道,“既然是怀恩伯世子的生辰,到食客欢宴请看来是三公子做东了,属下知道了。”
斜飞的眉梢便弯了弯,江歌弯唇笑道,“不好让姐姐亏本,银子是要付的。”
到自家酒楼还付银子?这是图什么?刘君尘心下啼笑皆非。
“三公子千万不要,否则被姑娘知道,属下的脸面可是抹不开了,既然要涉猎,不如带些野物回来,姑娘正该补补。”
江歌歪着头想了想,一扬鞭子豪气道,“先生说的对,那我便猎头鹿回来补偿姐姐的损失。”
刘君尘自然笑着颌首,拱手行礼道,“那三公子慢走,属下只能目送啦。”
毫不在意他话里的随意,江歌露齿一笑摆了摆手,果然转身带着青松拾阶而下,二人策马离去。
目送他走远,刘君尘面上笑意才落下,看向一旁的宋晟岳,清淡道,“不知宋公子今日来所为何事?我家姑娘身子不适,宋公子有话便与刘某说吧。”
“先生。”,宋晟岳有些不是滋味,本是师徒,却如此疏离客气,“子岳自认珠算上已有所成,希望能够在江小姐手下谋生,还请先生代为转达,子岳感激不尽。”
闻他这样讲,刘君尘的眸色暗了暗,淡声道,“宋公子,我家姑娘虽然心善,却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用的。”
“先生,子岳听闻金秋落第的士子们许多都被先生招工,子岳自认与那些文士相差无几,为何先生不肯收用我?”,生意上要招工这样的事情虽然是江蒂莲的意思,但操作的却是刘君尘,那些真正被他看中所用的人,又有几个是见过江蒂莲一面的,所以这不过是刘君尘一句话罢了。
刘君尘的神情有些严肃,“宋公子,不是我不肯用你,而是一个被姑娘否定的人,我如何能用?”
宋晟岳眸色微沉,不甘道,“这正是子岳不懂的地方,子岳自认循规蹈矩不是品性低劣之人,究竟哪里惹了江小姐不悦,还请先生指点,子岳愿改。”
改?刘君尘摇了摇头,“姑娘究竟为何对你有成见,这便要问你自己了,这样的事情她如何会说与我听。”
宋晟岳一怔,他心知刘君尘说的没错,高高在上的江蒂莲,即便是瞧一个人不顺眼,又怎会如那些嚼舌的妇人一样与人言论,可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他如今进退不得的茫然。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从未在自身身上寻找问题。
见他垂着眼不再说话,刘君尘叹了口气,“宋公子,我家姑娘当初能点拨给公子这条出路,正是因为看中公子适合在这个行业,既然如此,即便是不能在姑娘手下走捷径,宋公子也能另寻良主的,我劝公子不要再寄存侥幸了,既然她今日不见你,日后也不会见的。”
高贵如江蒂莲,容貌无双出身矜贵手段才情更是令人折服,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值当她费心去琢磨和惦记呢?刘君尘这样想着,说出口的话却很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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