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满月宴上镇国公姮绪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宣告了自己收认一个义女,但蒂莲并未因为众人的多次打探而现身,倒是留下了神秘莫测的印象。
翌日一早,蒂莲方起身,伺候她的两个丫鬟莹笙和莹筱便捧着两个托盘而入,蒂莲自行下榻,视线落在那两个托盘中缎绸绫罗的衣物上。
莹笙机灵的笑道,“五小姐醒了,这衣物是主院的秦嬷嬷送来的,说是夫人早段日子便命人为五小姐赶制的。”
莹筱捧得的托盘是却是一套粉白莹玉的头面,从簪子步摇耳坠手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枚粉玉嵌银花的指戒。
蒂莲缓缓踱步靠近,素手轻抬拾起那根银柱雕栏粉梅的簪子,轻轻转动一圈,清和的月眸沉静无波。
见她似没有很开心,莹笙与莹筱对视一眼,纷纷垂下头。
莹笙低轻请示道,“小姐,奴婢伺候小姐洗漱更衣吧,国公爷和夫人以及少爷们都在主院等着了。”
眼睫轻颤,蒂莲浅浅一笑颌首,将簪子放回托盘上,径直步到净面的木架前,俯身掬水自行净面。
待到洗漱过,接过莹筱奉上来的帕子轻轻擦拭面上的水珠,转身踱到妆镜前落座。
铜镜的可见度并不清晰,模模糊糊的容颜依旧看得出清丽净美,莹筱持着玉梳轻巧的为她绾起发髻,蒂莲柔和的眸色渐渐迷茫。
莹筱的手很轻,发髻绾的轻快齐整。
不像谢珩煦,他的手劲即便放的再缓再轻。偶尔还是会缠住一丝发扯的她头皮麻痛,绾的发髻也总是认真而缓慢。插簪子步摇时喜欢一手托着她的下颚一边俯身自铜镜中看着她,那时修浚英朗的眉目间便会溢出涓涓笑意灿烂辉赫。
她想的入神。连莹筱将发髻梳完了都没有察觉,见她似是在想什么心事,莹筱不由试探着小心低唤,“小姐?”
月眸轻眨,蒂莲微微侧头应了一声,紧接着扶案起身张开双臂。
莹笙便取了衣裙轻柔为她穿戴,莹筱在旁帮忙,一边打量蒂莲的神色一边道,“小姐今日也不上妆吗?”。
在她们眼中。罗素生的极美,是天生丽质姿容无双的美丽,便是不施脂粉亦美得如画如云,但正是她这份透澈如水的清韵,才让人更想看到她靓妆细绘后的风采,必然是这世间瑰丽绝代的风华。
轻轻摇头,蒂莲清柔笑道,“不必了,我不喜脂粉的味道。”
莹筱闻言心下有些惋惜。不论多美丽的女子,都希望通过胭脂精绘来使自己的容颜更加夺目,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重妆容的女子,而且莹筱自己的长处便在梳髻和妆绘上。看到蒂莲的美貌,她脑中便不由自主的想要为她上妆。
不过主子既然不喜,那便罢了。
她自然不知道。蒂莲固然是觉得上妆繁琐,还有另外的原因。谢珩煦不在,她便不想要任何人来为她描眉。
收拾妥当。蒂莲便独自出了房门,便在院子的石桌边看到了蓝衫武服的骆伽。
见她出来,骆伽起身迎上前,二人并肩出了院子,一边往主院走一边低声交谈。
“你真的做了姮家的义女,他日若是发现谢珩煦的确在他们手中,该当如何?”
莲步缓动裙际婆娑,蒂莲浅笑安然道,“这件事情我自有思量,其实与姮家打感情牌,也未必便不是个好办法。”
骆伽无奈摇了摇头,负手走在她身边,换了个话头,“姮绪的确派人前往药谷查证,昨日他还唤我到书房说过话,知道了我是骆伽,问起你与我的关系。”
蒂莲侧头静听,轻语道,“怎么说?”
“我想,假亦真时真亦假,便哄他说你是夏兰南海城镇一商贾的女儿,家逢变故被我所救,许是合了缘法,便结为金兰兄妹,一路相依为命。因少年时多与江湖中人结怨,我便带着你易容多年隐于大世,在许多药铺谋生过,后久经奔波才辗转到星陨。”
轻轻颌首,蒂莲浅笑道,“如此也好,云家旗下各地有不少药铺,可以知会世礼一声,若是姮绪再派人细查,也有的痕迹可满混过去。”
二人一路说这话到了主院,进门便噤了声,廊下的丫鬟婆子见他们进来,纷纷躬身行礼。
“五小姐,罗公子。”
蒂莲勾唇一笑,拾阶而上一边暗忖,如今真是成了姮家的主子,这些下人们的态度要更加敬畏了。
门外的小丫鬟掀了帘子,蒂莲与骆伽一前一后跨进门,入目便见外堂内皆是人,姮绪与姮夫人端坐在上,左侧依次坐着四位年龄不等却各个武服锦衣的男子,分别是姮家的嫡长子姮长奚,次子姮长寻,三子姮长裕,四子姮长烨。
一家六口皆目光灼灼的瞧着她,骆伽看了蒂莲一眼,拱手一礼,“国公爷,姮夫人。”
“骆公子请坐。”,姮绪威严的面目笑意温和,凝了骆伽一眼,再看向堂中娉婷静立的蒂莲。
往日里她总是素衣清简,固然也难掩清丽出众,但今日这样锦衣罗裙的一打扮,骨子里那份清雍卓绝便尽显了,若是一般的官宦富贵家,是养不出这样的女儿的。
感到姮绪微凌的目光,蒂莲不动声色好似未觉,清美的容颜浮现柔和笑意,低眉睑目步到堂中的蒲团上,素手提裙屈膝跪下。
姮夫人见她如此痛快,顿时眉目飞扬,侧头看身边端着托盘的秦嬷嬷,嗔道,“快给小姐递茶。”
秦嬷嬷笑应一声,微微躬身上前去,将托盘置于蒂莲身前,托盘上正是两杯斟好的茶盏。
“谢过嬷嬷。”,蒂莲清柔细语,素手托起一杯双手抬高奉于姮绪面前,柔缓道,“罗素给爹爹敬茶。”
姮绪淡淡一笑,伸手接过掀起茶盖饮了一口,沉笑道,“既然罗素并非你的名字,今日你入了姮家,便改姓姮,如何?”
这话未免太直接了吧?众人纷纷一怔,姮夫人轻蹙眉道,“国公爷。”
轻轻摆手制止她,姮绪看着蒂莲道,“你既然家逢变故,如今便是孤苦无依,总不能一直跟着罗简四处奔波,我有意将你留在府中,日后你便是姮家的嫡小姐,当然要改姓姮。”
“父亲。”,姮长奚犹豫着开口,看了沉静不语的蒂莲一眼,“这事,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另外三人亦对视一眼点头,虽然他们因为有了这样一位妹妹而欢欣,不过要求人家改换名姓,是不是有些过了。
姮绪不为所动,静静看着蒂莲,轻笑一声道,“姮家在星陨朝是传承了十数代的武将门庭,祖祠内供奉着数代功名赫赫的先祖,除非是姮家的嫡媳,否则从未有过外姓人能入这祠堂。今日祠堂的门既然要为你打开,你该知道,你做了姮家的女儿,便真真正正该当姮家的女儿,与姮家荣辱与共贫苦同受。”
堂内缄默无声,所有人都盯着蒂莲,姮家兄弟皆有些局促,骆伽一脸沉思,姮夫人则是又想劝阻又期待蒂莲答应,若是她答应日后姓姮,那岂不是就真真正正成了她嫡亲的女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