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尘来的并不慢,因为派去寻他的小厮径直往食客欢去,便正巧寻到了要出门的他。
知道蒂莲专门派了人来唤自己,刘君尘虽是诧异,却自然是将手中的事皆放了放,先行赶到荣国公府去见她。
彼时蒂莲和谢珩煦正在园子的湖亭里透气,蒂莲倚坐在六角朱亭的围栏边看池子里的锦鲤成群,眉芍捧着盛了鱼食的瓷碟站在她身侧,方便她取了鱼食去喂。
而谢珩煦则端坐在石桌边,摆布着桌上竹笼里的一只雪羽鹦哥。
这鹦哥是他派了谢谦特地到花鸟市去挑来,只因上次在荣寿居,蒂莲说院子太静了,想起多年前送给祖母却被臻哥儿喂的贪嘴撑死的鹦哥。
故而他特地又让谢谦寻来这么一只,这只与之前他扑捉的那只野鹦哥不同,却是受人专门教过的,机灵聪慧,教什么皆是三遍便会。
只是不知为何,蒂莲对它的兴趣却不比之前那只只会胡说八道的野鹦哥。
为此,谢珩煦左思右想,是觉得这只鹦哥漂亮归漂亮,只是终日里太过生硬,没有灵气,故而这些日一有闲暇便将它提到书房里逗弄,只想给逗出几分灵气来。
刘君尘自凌登居走了一趟,知道蒂莲二人不在,听豆翘说是在逛园子,便径自寻了过来。
谢谦站在石桌边与谢珩煦一起逗弄那鹦哥,抬眼便见青灰长衫的刘君尘出现在湖桥那头,便回头向蒂莲通声。
“三少夫人,刘先生到了。”
蒂莲头也未回,伸手接过眉芍捧着的瓷碟,捏了几粒扔进湖里,看着一众各色锦鲤扑朔朔的争食,心情颇好的摆摆手道,“你们俩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眉芍与谢谦对视一眼,齐齐躬身应声,随即一前一后离开了亭子,到得湖桥便与正碰上的刘君尘见了礼。
刘君尘温笑颌首,举步踏入湖亭内,先是向着端坐沉默的谢珩煦拱手一礼,随即踱到蒂莲身边去,温声询问,“姑娘寻我,可是有事交代?”
捧着手中的盘子转过身,蒂莲月眸笑弯抬眼看刘君尘,清声道,“食客欢新换的掌柜可还得力?能担得起这担子么?”
毕竟人是自己亲自选的,刘君尘垂手躬身,沉凝一声道,“这章焯,虽是年轻了些,但贵在心思活泛,那些落第的士子,在属下手下这四年多来,生意行当上,章焯的悟性是最高的。一下子担起食客欢主楼这样的大业,吃力也是难免,好在文叔如今还整日在楼里呆着,有他手把手的教导,倒是进步极快。相信再有一两个月,便能独当一面了。”
蒂莲浅笑颌首,微微靠后背倚朱栏,刘君尘见状连忙上前将扑着的锦裘往上抻了抻,好让她靠的舒服些。
点点头谢过他,蒂莲一手扶腰一手置于月复部,缓声道,“刘先生亲自择选之人,我自然是放心的。今日寻先生来,却是为了了却我一桩心事。”
蒂莲的心事?刘君尘温润沉稳的眸色微动,垂着手轻声道,“姑娘但请吩咐,属下定当尽力完成。”
盈唇上扬,素美的容颜颊边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蒂莲清柔道,“记得前些年,我是与先生提起过,为青篍姑姑择一后半生的归宿,是我心头的一件大事。这些年,想必足够先生好好考虑过,眼下可有了答案给我?”
未曾想她会突然想起这桩事,刘君尘不由一愣,心下莫名乱了乱。
事实上,蒂莲离开京城的那段日子,青篍为着打听她在外的消息,曾多次寻上他,二人因此事渐渐相熟。
之后的日子虽然谁都没有表过要走近的意思,但偶尔遇上皆是言笑和睦相处随意,每逢年节里,青篍还会给常安做上几套新衣裳。
许是因着儿子偶有提起青篍姑姑,话语里不掩亲切,故而刘君尘也渐渐与青篍越走越近。
不过二人虽是相处的不错,但是关乎成亲此类的意思,却是谁都没透漏过。
刘君尘渐渐的,也习惯了青篍来关心常安,也习惯了二人似是知交好友的相处模式。
故而蒂莲突然这么一问,他还有些发懵,不知该点头好,还是该摇头好。
将他变幻不定的神情看在眼中,蒂莲清亮的月眸浮现笑意,口中却叹了一声,惋惜道,“转眼四年多也过了,先生既然还未想好,可见对姑姑的心思实属远敬。既然如此,我便不为难先生了。”
喉间微动,刘君尘只觉口中有些干,却是垂下眼没有吭声。
蒂莲眸色微暗,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可怜姑姑心里有先生,我晨起问她,她还颇不自在的避了出去。我原本以为,先生与姑姑的心意是相通的,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刘君尘闻言怔怔抬眼,见蒂莲一脸感慨失望,不由张了张嘴,“姑娘。”
蒂莲心下一喜,静静望着他等待下文。
谢珩煦一直坐在一旁听着,眼下精粹的凤眸微闪笑意,持着竹笛捅了捅竹笼里的雪白鹦哥,启唇无声示意。
那鹦哥微微歪了歪小脑袋,乌黑的眸子像是两颗黑碎晶石,看着蒂莲眨了眨眼,忽然昂了昂头,尖尖的红嘴快速的动了动,清脆脆的两声诗句引得蒂莲与刘君尘纷纷侧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见蒂莲与刘君尘皆看过来,它又扑朔朔的展了展翅,昂头向天重复了一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好逑!”
蒂莲闻言不由失笑,刘君尘亦面色尴尬的抽了抽唇角。
唯有背对着她们二人的谢珩煦,此刻面色难看的瞪着笼子得意洋洋晃着脑袋的鹦哥,暗骂这只蠢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诗,是能冲着蒂莲和刘君尘说的吗?
他要它说的分明不是这句!谢珩煦此时真恨不得敲晕这只傻鹦哥。
不过这句诗却是应了蒂莲要说的话,视线在谢珩煦端直的背上一扫而过,再看向面前的刘君尘,询问道,“先生方才要说什么?”
刘君尘微微握拳,咳了两声,垂着首低缓道,“姑娘为属下和青篍姑姑考虑终身大事,属下实在惭愧。这几年来,青篍姑姑对属下与常安多番照顾,属下属下愿娶她为妻,请姑娘,成全属下对青篍的一番心意。”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蒂莲月眸笑弯,清柔愉悦道,“先生对姑姑有心,蒂莲真是替她高兴,有先生的话,我便放心了。日后只盼先生与姑姑能够相濡以沫相敬相爱,蒂莲也算是回报了姑姑抚育多年的恩情,也全了先生多年为我效劳的苦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