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福轻手轻脚的挥退了几个内侍,站在一旁捧着汗巾眉开眼笑的等着建章帝从马场里出来。
“怎么这事儿今日是你来做?”建章帝负手越过他,察觉到了兴福亦步亦趋:“司礼监没事做?”
兴福心里有些发怵,在他的授意下,兵部侍郎已经将通州这件事的责任都推到了紫荆关守将袁虹身上,指责他不能恪尽职守,以致鞑靼暴兵蹿入,致使通州生灵涂炭。可是兵部尚书岑必梁、紫荆关守将袁虹、还有都察院一堆御史却纷纷上奏,说这事另有隐情。
他往年通过干儿子收受了鞑靼人不少的钱财,干儿子更是不时与鞑靼高层有书信往来现在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他心里已然开始发慌了。
如今皇帝的态度眼看着也琢磨不清,他心里不由更加忐忑,斟酌着正要说话,就听建章帝的声音如同春雷一般在他耳边轰然炸响:“有关通州之乱的折子,通通都由内阁直接呈到朕这里。朕要亲自批复!”
他面色一白,竟忽然觉得腿软得有些站不住,一时已是冷汗涔涔。
跟在建章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轻声冲建章帝回禀:“圣上,刚刚清宁殿来人禀报说,端慧郡主已经入宫两个时辰有余了。”
提起自己唯一的亲侄女,建章帝脸上神色缓和些许,跟在后头的兴福只觉得心中霎时一轻,不由伸手抹了一把额际的冷汗。
端慧郡主入宫,皇帝要去皇后的清宁殿用膳,兴福不好再继续跟着,只好心有不甘的告退出来。
早已等候在府里的兴安忙不迭的扔下美婢接了出来,一边系着衣带一边点头哈腰的问:“怎么样了叔父?圣上什么意思?”
兴福自小就净身入宫,对待这兴家的唯一香火向来多有纵容,虽然不满他荒诞无稽,却也只是狠狠剜他一眼,背着手越走越快。
“叔父您倒是说话呀!”兴安急的不行,亦步亦趋的跟在兴福身后:“这可不是小事。都察院那帮混蛋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个个咬着咱们不放”
不妨兴福突然停了下来,他一下子没收住脚直接撞在了兴福背上,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捂着头又开始喋喋不休:“我说真的叔父,那些书呆子闹起事来可不是好玩的要是他们真的闹大了,咱们的事不就被揭出来了?要不要派些人把他们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纵欲过度的脸上徒添几分狰狞。
兴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要是出了事,不就更显得咱们在作怪吗?!你少给我自作聪明!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给我老实点!”
兴安向来不是很怕这位叔父,皱了皱鼻子耷拉着脑袋做了个鬼脸。
“皇叔明知道我今日进宫,非挑着这个时候去跑马,分明就是故意晾着我。”崔夫人撑着下巴靠在摇椅上瞧皇后宫里养着的一缸金鱼:“这尾赤尾银身的小家伙还活着哪?命可真长,也多亏娘娘您有这个耐性,要是我来养”
“早就没了!”建章帝人未至声先至:“你这个性子也能养鱼?朕看也就养养你那宝贝儿子差不多。”
满殿的人都忙行礼,建章帝挥手免了,笑着去看皇后:“真是辛苦了你,跟这个话痨呆在一块儿,恐怕耳朵都要起茧子。是不是跟你抱怨了朕一上午了?”
皇后抿唇微笑着摇头,仍旧同皇帝一同在上首坐了,亲自接过女官递来的茶奉上,才笑道:“就是嫌您去骑马,没来瞧她。”
建章帝喝了一口将杯子搁在炕几上,眉宇间分明盈满笑意,说出来的话却似是责怪:“她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朕也没怪你回京了没就进宫来瞧朕跟皇后啊,你倒是怪我朕来。”
庄王当初为了建章帝挡了泰王的箭矢而死,又是与建章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小感情极好。他死之后,建章帝对这个唯一的亲侄女疼宠非常,端慧郡主一应用度都比照着荣成公主,养在皇后宫里整整八年,还是从皇宫出的嫁。
端慧郡主向来比荣成公主还胆大,此刻闻言就倒竖了柳眉,假作生气样:“皇叔还好意思说,明知道我这趟回来的不容易。若不是在通州遇上那场惊吓,我早就回来了,哪至于耽误到这时?”
提起通州之事,建章帝眼底有丝异色一闪而过,随即就数落起她:“通州之事了了也没见你立即就进宫来,不还先去了长宁伯府?现在倒是学会倒打一耙找你皇叔的不是了,你长进了啊!”
端慧郡主笑着拿了玉签子引逗那尾金鱼,似是不经意一般嘟囔道:“说的倒是简单,毕竟那府里还有崔家的血脉在呢,我总不能叫她们被人给欺负了去呀!若不是我去给她们找回场子现如今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
皇后眼里露出好奇之色来,想了想就道:“你才刚提过一句,说是长宁伯府的那个填房不安分,差点害了汀汀的儿女?长宁伯府向来家风严谨,又有太夫人那样的老人儿镇着,居然还出了这事”
端慧郡主瞧着建章帝不住点头:“可不是么,若不是因为她首先一头碰死了,我真是要来求皇叔跟娘娘赐旨,好好整治一下这位面甜心狠的李氏。”
“你先想想怎么整治你自己吧。”建章帝瞪她一眼:“还跑到人家里去闹了,怎么,仗着朕给你撑腰你就无法无天了?朕告诉你啊,少无法无天的瞎闹,宋程濡那个老家伙可经不得你几回折腾,现在各处都要用人,你要是给朕把人赶跑了,那就自己顶上。”
端慧郡主朝皇后娘娘眨眨眼,嘟囔了一句到底老实了。
皇后不禁莞尔,回头瞧着皇帝笑道:“说起来我还未见过汀汀的女儿,听说年纪虽小却甚是懂进退,有机会可要好好瞧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