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定了春猎出行的日子,四月二十,据说那几日天气都好,春雨也都止了。
宋贵妃特意提前传了口谕出来,叫宋老太太和宋大夫人进宫的时候带上宋楚宜。宋大夫人已经听宋大老爷提过和亲的事,也知道这个和亲的差事很可能落到十一公主身上,整个人这几天都急的吃不下睡不着,连仁一也没办法叫她开心一些——东瀛那是什么地儿啊,自古以来还没公主出嫁到东瀛去的,可是想想嫁去鞑靼的公主也就大概能猜到嫁去东瀛的下场了,她只要想到金枝玉叶的外孙女会落得个背井离乡的下场,就整个人都发懵。
是凤藻宫的掌事宫女竹影亲自来接她们,见了她们也不如以前气定神闲了,板着一张脸一丝不苟的请了安,从头至尾都一言不发,沉默着领她们进了凤藻宫,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老太太大夫人请随我来。”
宋贵妃显然已经等了许久,一见着了宋老太太和大夫人就扑下来,一手搀了一个,带着些惶然和委屈:“老太太太太”
大夫人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将宋贵妃搀扶到榻上坐了,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拍了拍宋贵妃的手:“事情还没个定数呢,娘娘千万还是要放宽心。”
虽说皇恩浩荡允许深宫有品级的妃子们初一十五召见亲人,可是真正一次不落的还是少数,多数都是隔一二个月才召见一次,宋贵妃以往也是如此,这回却非得赶在春猎前头叫娘家的人进宫来,可见是真的急了。
宋楚宜落在后头,低眉敛目的站着。
还是宋贵妃先反应过来,擦了眼泪招手唤她:“小宜,你过来。”
其实她心里知道宋楚宜会帮这个忙,宋楚宜是个聪明人,不可能猜不到贤妃和端王此举虽是要毁了宋家,却也有要除宋楚宜这个眼中钉的意思在。上次十一公主回宫来也说过,宋楚宜说过就算要和亲,和亲的人选也绝对不会是十一公主。
可是昨日东瀛使者又求见了内阁首辅,重提了求亲的事,参加宫宴的时候她隐隐也察觉出了些不同——贤妃老神在在的,像是认定这事儿不可能落在她女儿头上,皇后娘娘对待十一公主的态度也暧昧了许多。
种种迹象实在是让她坐不住了,她的确是个有野心的人,可是这野心说来也根本不大,不过就是希望儿子有个富庶些的封地,女儿能嫁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守住眼前的这番繁华富贵也就是了。可是偏偏端王和贤妃不想叫她好过,她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荣贤太后,此番竟被人算计了亲生女儿,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
宋老太太沉沉的咳嗽一些,声音低沉有力又隐约带着安抚:“娘娘宽心,事情还没到不可转圜的地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宋贵妃抿着唇点点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是我一时情急了小宜,我听十一说你告诉她一定有办法,是什么法子?祖母恐怕是知道的,东瀛的使者昨日又去常首辅那里提了和亲的事儿”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殿外忽然传来十一公主的声音,紧跟着一身湖绿色宫装的十一公主就擦着眼泪飞快的跑进了殿。
宋贵妃没再顾得上继续说事,带了一抹诧异看了一眼十一公主身后跟着的竹意,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该去琼花苑上学的吗?如今远没到下课的时辰啊。”
十一公主已经顾不上其他,攀着宋贵妃的袖子哭的哀哀戚戚:“九姐她她说东瀛使者说要娶个和他们那个什么王相配属相的公主,说是要属猪的满宫里除了我,可还有谁属猪的呢?分明就是指明了要我了”
九公主可真是沉不住气啊,事情还没到最后一刻,建章帝甚至还没松口到底要不要允诺和亲的事,就开始拿自己认为既定的事实出来恐吓人了。
十一公主转头看见宋楚宜,又来拉她:“小姨,你上回不是说要办法的吗?可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呀母后身边的牡丹姑姑亲自来了琼花苑传母后的口谕,说是叫我近期都不用上课了”
宋贵妃没料到皇后的暗示来的这样快,大惊之下连忙揽住十一公主:“你胡说什么!现在圣上连是否答允和亲还不知道呢,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传言出来”
可她心里却已经信了,九公主虽然嚣张,可是也不能没影儿的瞎编瞎话。
宋大夫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惊得坐也坐不住,惶惶然喊了一声老太太,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十一公主拉着宋楚宜连哭也哭不出来了,就像拉着一根救命稻草。
宋楚宜伸手接了竹意递来的帕子帮她把眼泪擦了,语气仍旧不疾不徐:“殿下安心,眼看着过几日就是春猎出行的大日子了,就算要决定和亲的事,也不可能仓促在这么几日之间。等春猎过了那时候哭的恐怕就不是您了。”
兴许是她说的实在是太理直气壮,十一公主奇迹般的没有再哭个不休,收了泪啜泣几声才缓过了气:“小姨你已经想到法子了?”
宋老太太见十一公主不哭了,就安了些心,握住十一公主的手安慰道:“无论如何家里也会尽力,殿下千万别先自己被自己吓倒了。往好处想,皇后娘娘停了您的功课,或许也是想让您安安心心的跟着去春猎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宋贵妃苦笑了一声,手搭在十一公主的肩膀上,脸却向着宋老太太和宋楚宜:“这回可真说得上是飞来横祸,偏九公主嚣张惯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刺她。也不能怨她沉不住气,她毕竟年纪还小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