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是长久的沉默,外头大雪纷飞严寒逼人,殿里却温暖如春,墙角摆放着的绿植和水仙生机勃勃,大范氏无形中觉得压力小了许多,攥着拳头仍旧紧张兮兮的跪在地上。
良久太子才叹了一声气,轻声冲她点了点头:“起来吧,虽然这里头铺了地衣,可你身子向来弱,怎么经受得住?”
大范氏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口气,忙接住太子伸出来的手站起身,笑的眉眼弯弯。她知道太子向来喜欢女子温婉的模样,在别人面前的那股子刻薄的凌厉气一点儿也不敢露出来,遮得严严实实的,连点影子也不见。
小范氏那个蠢货还以为太子会在乎当年是谁弹琴、韩正清这样的事,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早在太子的掌握之中。
她所担心惶恐的,无非是她确实做的太过火了,逼得小范氏闹大了动静,叫太子殿下不好收场而迁怒她罢了()。
太子看她一眼,又放开了手,大范氏连忙亲自从炭炉上拿了水壶,亲自替太子添了热水。
“琪儿吓得不轻吧?”太子瞥她一眼,问的似乎漫不经心:“他又不知道里头门道,恐怕是被他姨母的死吓坏了。”
大范氏手里动作一顿,腕间的碧玺手串散发出幽幽光芒,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子一眼,扯出了个笑:“他还真信了他姨母的话,以为我跟锦乡侯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她迟疑了一下才敢继续接着说下去:“还以为我跟锦乡侯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都遮掩过去了。”
这原本也不是太子该担心的事儿,大范氏要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没办法收服,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也不可能这样倚重她了。
外头想起三宝毕恭毕敬的声音:“殿下,太子妃求见。”
大范氏心头一跳,她其实并不怵这个太子妃的,卢太子妃固然好,是皇后娘家亲女又知书达理且聪明能干,可这千般好万般好也抵不过有一点不好——她从小跟恭王青梅竹马,是真正的那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可因为她是卢氏嫡长女的缘故,才被皇后给了太子。
太子心里对这一点,向来是万分介意的。
太子眼神幽深,良久才出了声:“叫太子妃回去罢,我这里有良娣伺候,她这些日子照顾我也该乏了,叫她回去歇着。”
三宝心里对这些上位之人的心思越发的捉模不透,不明白怎的前一刻还因为自己擅自通报了范良娣的消息而暴怒的太子殿下,为什么又在短短的时间里变了想法。可是他却死死地藏住了心里的疑问,应了一声是,转头跟太子妃说了太子的话。
沛音脸色就有些难堪,扶着太子妃走到半路终究没忍住:“娘娘范良娣娘家人犯下这样大错,殿下居然还这样维护她!”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该太子吃了什么迷魂药,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连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反倒靠后了起来。
太子妃葱白的手扶上旁边湘芷打着的油纸伞,缓缓绽出一个笑来,在冰天雪地里站着看了一会儿红梅,极轻极轻的摇了摇头:“算了。”
儿子说得对,范良娣一时半刻是倒不了的,总得一步一步来。
此刻元慧也正忍着心里的烦恼这么跟东平郡王说:“殿下不必担心,不管怎么说殿下是太子殿下唯二的儿子,太子殿下从小又把您亲自带在身边教养长大,情分非比寻常。良娣既是已经有了良策,必不至于一蹶不振。”
或许是和尚说的话总带着几分宿命的意味,东平郡王倒是真的听的安心许多,缓缓呼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可我始终有些担忧,我母亲的手实在是伸的太长了,而且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这样下去,迟早要坏事的。”
元慧也觉得女人总是容易由着自己的情绪来做事,实在是靠不住的东西,就像是宋楚宜,就因为那场刺杀而把主意动到了他头上,还紧跟着就付出了行动。
他看着东平郡王,眉心一动问他:“殿下如何看待崔家和宋家?”
之前东平郡王还有大范氏一直都是以拉拢宋家和崔家为主要目的的,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东平郡王有些奇怪的看了元慧大师一眼,不假思索的说出心中打算:“自然是能拉拢便拉拢,崔氏一族是传承百年不断的望族,宋家如今正握着实权,这些人若是能为我所用,我不是如虎添翼?”
“可是怕就怕人家心思并不在郡王身上。”元慧循循善诱:“您看端慧郡主跟宋家走得近,跟镇南王府也走的近,还想促成镇南王府叶二少爷跟宋六小姐的婚事。这样一来,宋家跟崔家并镇南王府可就绑在了一起。”
而镇南王府跟荣成公主,向来是跟周唯昭更亲密一些。
东平郡王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又有些难看。
元慧察言观色,不失时机的又道:“宋六小姐的命格不定,这实在不是福禄之象。极有可能带来灾祸,殿下与其为了一个滑不溜丢根本捉不住的宋家,倒不如踏踏实实的把陈家先握在手里。”
周唯琪倒并不怕什么灾祸不灾祸,命格不命格。要是宋楚宜真能给他带来他预期当中的好处,把宋家崔家的势力都拉拢到他这一边,就算她真是天煞孤星他也愿意供着她——命格再恐怖怕什么?皇觉寺的这些师傅们,还有道家那些老神仙跟钦天监都是干什么吃的?都是吃一碗饭的,他总有办法镇得住宋楚宜这颗天煞孤星。
可元慧说的后一句话倒是真有些道理,宋家实在是太滑不溜丢了,他与其分出这么多心思来拉拢未必能到手的宋家,还不如先彻彻底底的把已经握在手里的陈家握的更紧一些,省的到时候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连陈家这个煮熟的鸭子也飞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