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苍生问鬼神,哪个帝王也担不起这样的名声,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岑必梁抖动着胡子看向宋程濡,语气里全是隐藏不住的失望:“宋公居然陷圣上于如此境地,的确不堪为人臣子替君分忧!”
建章帝轻轻咳嗽了一声,太极殿里是长久的令人难堪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感觉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
建章帝咳嗽了一声,声音温和带着安抚:“岑爱卿说得对,宋爱卿若是真因为这个理由辞官,可真是觉得朕是个是非不明的皇帝了。”
建章帝年轻时候受兄弟压制太狠,唯有寄情于神佛,因此其实他是真的信的。可是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信,他朗声大笑:“为了朕的名声,宋爱卿还是戴上官帽吧!”
下了朝建章帝留了常首辅对弈,他坐在常首辅对面,冷着脸问他:“老师对今天的事—无—错—小说如何看?”
常首辅稳稳的落下一子,恭恭敬敬的收起手看着建章帝,轻声道:“太巧了,太急了。”
的确是太巧了,元慧前脚才说完宋楚宜是天煞孤星,后脚钦天监就跟着起哄,再后来宋家的宅子就出了事,连九江跟临江的雪灾他们也都算到了宋楚宜头上。
恐怕是想给自己的失职找个借口罢了。
他笑了笑,也落下一子,仿佛不经意的问了一声:“礼部是谁管着众僧尼之事?”
隔日,都察院御史上书弹劾礼部王侍郎结交僧侣,散播谣言,引发民众恐慌。
当天建章帝就下令革去王侍郎的官职,下刑部大牢待审,钦天监监使同罪下狱。
镇南王模着胡子感叹宋家人的不简单:“能把棋走成这样,难怪宋家一步一步到了这个地步。照这样看来,宋家富贵恐怕至少还要绵延三代往上”
叶景宽也对宋家的人佩服至极,隐隐又有些警惕:“宋家究竟是谁在掌舵?这模龙须的本事可是一流”既知道建章帝的死穴在哪里,叫宋程濡辞官,借着岑必梁和众大臣的口点醒了圣上——若是真相信了元慧和钦天监监使的那番话,从而给宋楚宜乃至宋家治罪,那在天下人眼里可就彻底成了个被鬼神之说蒙混的昏君。
更重要的是,点醒了建章帝,这是有人在背后布局,想要借此毁了宋家。
建章帝若是还想用宋程濡,还想用宋家跟崔家,就不可能会因为什么命理之说对宋楚宜怎么样。
叶景川咳嗽了几声,卷起手看着父亲和哥哥,干巴巴的说了一声:“出主意的肯定是宋六,她早在当初被元慧说了什么星照命的那天就说过,会叫元慧的话再没一个人肯听”
叫一个出了名的断命灵验的高僧的话再也无人肯听?这语气可真是够大镇南王先是想笑,想到朝中发生的事和下狱了的礼部侍郎跟钦天监监使,又不由得笑不出来。虽然元慧没被治罪,可是建章帝的行为已经彻彻底底的往他脸上扫了一巴掌,天下人都会看到,建章帝这样圣明烛照的明君,是不信什么命理之说的既然连建章帝都不信,那底下要是还有谁拿这件事说事,就是打建章帝的脸
镇南王跟叶景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欣赏,若是宋六小姐真有此等谋略叶景宽眼睛发亮笑了一声:“能在通州献计把鞑靼暴兵一网打尽的小姑娘,如今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稀奇。这个宋六小姐,倒真是个有趣的。”
的确跟建章帝说的一样,有趣。
做了这件有趣事的宋程濡可一点儿也不觉得有趣,饶是老谋深算如他,也险些没绷住,在太极殿的时候险些一颗心都快跳出喉咙。
他喝了好几口热茶润了喉,这才放下茶盏靠在椅上闭目养神。
直到宋老太太轻手轻脚的亲手过来替他披了件毛毯,才睁开眼睛,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小六儿这心机真是连我也觉得可怕。”
都说帝王心术鬼神莫测,宋楚宜却胆大的去模了老虎尾巴,居然还模准了。
现在建章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拿宋楚宜的命格说事,更不会有人敢拿这一点来攻讦宋家无德才招致上天降罪。
宋楚宜已经把对方会用的招数都想的清清楚楚,而且先提前自己给自己请了罪,再由众大臣跟建章帝亲自替她开口辩驳
宋老太太也握住了宋老太爷的手,坐在宋老太爷旁边:“小宜向来心思重,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我担心的是她跟太孙殿下走的太近了这样的忙太孙殿下居然也肯帮她”
说得对,毕竟岑必梁还有常首辅可不是谁都能请的动,在太极殿上说话的如果是别人,被建章帝留下的如果是别人,那事情的结果可能又会截然不同。
太孙殿下帮的这个忙分量可实在是太重了。
宋老太爷叹了口气:“从前你还说小宜嫁给叶二是好的,现在想来”
接下来的话他却没有再说下去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宋楚宜亲手给周唯昭斟满了一杯茶,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笑语盈盈的跟他道谢:“多谢殿下帮我这个忙。”
帮她请动了常首辅,若不是跟圣上有师生情谊的常首辅,换做旁人任何一个人来跟建章帝说那句话,建章帝都会怀疑是别有用心。
建章帝因为那段特殊的经历而没有治元慧的罪,可是为了不落得个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名声,日后一定会减少见元慧的次数,更会渐渐疏远元慧。
少了建章帝的支持,元慧很多事可就没有那么方便了。现在既然元慧反咬的招数已经被她给拆开了,那就已经到了元慧受罪的时候。
周唯昭伸手接过那杯茶,好看的眼睛弯起来,露出些他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纵容。
三更送上,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