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老实在是在高位站的太久了,不知道就算是得意门生,你不好好经营这份感情也容易被人钻了空子,前朝的时候流行拜码头,考中了的进士们都认主考当座师,以后在官场上走起来也就更顺利一些,后来建章帝登位,为着这事儿很发过几回火——他刚当上皇帝,又有泰王谋反的事情在后,对朝中的官员很不信任,而朝中的官员事实上也的确关系微妙的很,往往都是一环套一环。
这些年来建章帝凡是点主考都无比严明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扬州弊案跟端王的事闹的出来更是有建章帝的默许——他太需要一个完完全全掌控在他自己手里的朝廷了。
这回陈阁老实实在在的犯了建章帝的忌讳,还连累的东宫太子跟东平郡王也遭了建章帝的怀疑,说起来也怪不得太子,太子也是个对权力有着异常渴望的人,只可惜他手伸的太不是时候了,建章帝如才肃清前朝势力和泰王余党才多久?他就迫不及待的伸手要权了,帝王的东西怎么能容许其他人伸手,他还是没明白这个道理。
相反,方孝孺就是个人精,很会琢磨这里头的门道,这也是为什么宋楚宜没用多少时间就把方孝孺勾上了船的原因——陈阁老一出事就叫他去顶着当替罪羊,没事的时候就要他出谋划策,他自己却并不能在东宫面前露脸,还不如另辟蹊径。虽然到时候传扬出去名声不好听,毕竟师生结盟的影响没有前朝那么深了,可是这样学生扳倒师傅的事情闹出去,多少还是要被人在后头瞧不起。可以后就有大好的前程了,宋家总不会卸磨杀驴的。
宋珏点了点头,回屋逗弄了一番小仁一,再看几封信,提笔给宋楚宜又回了一封信,这次他是叫人把信带过去的,点的是自己身边得用的小厮望岳。
等着夕阳西下,天边最后一抹余晖落尽,夜幕渐渐展开,他换了身衣裳轻车简从的出了门,不一时就绕去了重音坊。
方孝孺已经候着他了,见了他拱一拱手,喊了一声大少爷,就迎着他坐了下来,亲手给他倒了杯茶。
他比起前几天刚闹起来,陈阁老在家里大发雷霆的时候可镇定多了,宋珏瞧他一眼:“方大人这样短的时间就整理好了,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方孝孺前几天的时候实在是害怕到了极点,那个时候刚知道陶鼎湖带着御史们参奏科举舞弊,陈阁老在家里大发雷霆,门客幕僚属官坐了满满当当的一屋子,陈阁老看谁都不顺眼,后来有个翰林院的侍讲问陈阁老会不会是自己人设套,他当时胆子都差点吓破。
“大少爷就别寒碜我了。”方孝孺脸上带着一抹苦笑,宋家也不知道怎么养的,儿子辈养的个顶个的实在老实,孙子辈的却一个比一个聪明狡诈,宋大少爷跟宋六小姐更是滑不溜手的成了精的狐狸,他这个自认为已经混惯了官场的老油条在他们这两个小辈手里都吃了不少的亏,他含着忧色看向宋珏:“这件事眼看是不能善了了,如今虽然陈阁老已经被刑部关押起来,可是连孟继明跟冯应龙都托病,生怕被点了碰上这个案子,大少爷真的觉得能把陈大人拉下马来?”倒不是他不相信宋家的能耐,不相信宋珏跟宋楚宜设计的这个圈套,可是也有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阁老身后毕竟牵扯着太多人,那些人就算是不为了陈阁老,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也得保住陈阁老。就算最后罪名坐实了,恐怕也多的是上书为陈阁老求情的,建章帝毕竟也要顾念顾念这些老臣们的心情
可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一击不成,陈阁老这样的人,一旦留给他起复的机会,他就一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太子需要陈阁老在内阁里给他当助力,东宫也需要陈家。
而陈阁老要是有起复的一天,以他的性子,一定第一个就要拿出卖了他的自己开刀,方孝孺很清楚这一点,也最害怕这一点。因此在朝上的时候孟继明跟冯应龙那副态度,他的心几乎都凉了半截。
“方大人说这话就说的岔了。”宋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悠闲的用手指敲敲桌子引得方孝孺看过来:“陈阁老固然党羽众多帮手也很多,可是难不成陶御史就是吃素的?何况圣上竟然点了东平郡王当监察,这背后的深意,以方大人您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来吧?既然圣上都已经有意收拾陈阁老了,难不成满朝文武里,还点不出几个愿意审这个案子的人来?您太杞人忧天了。”
方孝孺不由就咋舌,宋大少爷比他想象的还要通透多了,根本就不给他提条件的机会,他叹了口气,有些认命,垂着眼睛吹了吹杯子里浮上水面的茶沫子,问宋珏:“那宋大少爷如今是想我怎么做呢?”
宋珏背着手站起身来踱到房中摆放的那座山水屏风面前,定了一会儿才转头:“是时候把陈三老爷的事情捅出来了。现在陈家还不知道陈三老爷私底下做的事?”
可不是,陈家虽然下了死力去查底下的关节,可是根本就没人往陈三老爷头上去想,这个人就跟不是他们姓陈的一样,连族人那里都去查了,唯独陈三老爷被忘得干干净净的。方孝孺苦笑了一声,他从前帮着陈阁老对付宋家跟崔家的时候,崔家可没叫人抓到过这样的把柄——崔绍庭提前把那个扬州瘦马吃的死死的,反过来还将了他们一军。这样比起来,陈阁老虽然自己聪明,可是对家里的把控实在太不过关了,他家里那位老太太也是面上看着精明罢了
他垂了头,一时分不清楚心内是何种滋味居多,叹气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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