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便小声在一旁问:“要不要我让人煎一些茶试试看?”
有些茶生的和熟的之间差距颇大,不是看一眼干货就能看明白的,像陆羽这种求真欲这么强的人,是不会随便就下结论的。
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句他倒是听到了,但是他并不回答,甚至连看都不看李总一眼,自己选了一款茶炉,便走到外间去了——他要自己煎,别人的手法,他根本看不上。有些明明是好茶,好炉子,却硬生生被不对的烹法给糟蹋了,他是很心疼的。
李总又小心的指引,旁边有一口窖,蓄的是年前的雪水。
茶圣这句话也听到了。
点火,烧炉,放水,洗茶……一件件俗事不疾不徐的做来,陆羽的表情安祥而平静,好像一个老道士在潜心悟道一般。
他生来就是要做茶的人!
渐渐有奇香占满了整间院子。
不知道是院里的张灯结彩引得蓬筚生辉,还是陆羽的神圣之气点化了院子,所有人身立其间,却感觉如临仙境,浑身舒畅,一无忧思。
李卉芷不得不赞叹,还是认真的男人有魅力啊!陆羽这么痴迷认真安详的样子,几乎令他有如神仙附体,不似凡间俗物,让人完全可以忽略他长得丑,结不结巴又有什么关系。
怪不得他视金钱权利如粪土,此时如果他身上沾染一丝铜臭气,是绝不可能这样飘逸洒月兑的。
不知道马云在开会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魅力四射呢?
茶泡好了,陆羽仿佛重回到人间,他笑着请周围的人品尝。
李卉芷有些激动,她说不敢品尝。
陆羽愕然:“为么事?难道……不香吗?”。
李卉芷摇摇头:“我怕我喝过这杯茶,以后所有的茶再也喝不出滋味来了!”
众人哄堂大笑。
一杯茶下肚,神清气爽,唇齿留香,甘味生津,回味无穷。
陆羽不觉赞出了声:“妙!”解决结巴的好办法,一句话只说一个字。
既得好茶,陆羽不免问道:“这茶产自哪里?”不是每个地方都能产好茶的。越好的茶,通常越产自奇岭异峰之间,凡人难以发现。
李总有些得意,说道:“咱们湖州以西,有一座霞雾山,高入天际,山间茂林修竹、清流激湍,空气清新,景色宜人。山巅有霞幕泉,名曰“天湖”,山下有霞幕湖,山间有几间庙宇道观,另有一间三葵亭,据说曾有位高人曾在那座亭子羽化升仙,后来那亭子附近便产这种茶,其香甚冽,便着人采之。”
陆羽一边品着茶,一边点头:“原来如此!……不知此茶叫什么名字?”
“此茶乃新发现,尚未有名字,敢请陆公赐名?”李总执礼说道。
李卉芷内心一阵赞叹:李老爷拍得一手好马屁!陆羽起名的茶,他真敢想!自愧不如啊!
陆羽还没发觉已被利用,他闭着眼品着茶,一边斟酌,缓缓道:“茶能如此清香鲜爽,必采自清明雨后发出的女敕芽……三葵亭……就叫‘三葵雨芽’吧……”
他也是精神一震,今天能品到如此鲜美的茶,已是意外之喜,而这茶竟由自己第一次取名,这又是何等之喜!
李卉芷发现,陆羽只要论起茶来,竟然不结巴了!
李老爷激动称谢。
李卉芷不失时机,取来早已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来,说道:“陆公子,既然喝得这么好,总得留下几个字才不枉呀!”
陆羽顿觉正合心意,他执起笔来,只觉得胸腔溢满,竟然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李卉芷呵呵一笑:“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写‘绝世好茶’,签上你的大名吧!”
“呃……”这是什么词?真恶俗。陆羽一阵鄙视。
“不用想了,就写这句,挺好的。”李卉芷催促。广告就要简约易记,通俗易懂,再加上了陆爷的大名,以后这茶就不愁了,至少大卖一千年。
“……”陆羽被李卉芷吵得头昏脑胀,什么词汇也记不得了,只得勉强写上了绝世好茶几个字,签上了名,盖了大印,写完后,他还是觉得有点丢人。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几个字:“三葵雨芽”。这才觉得好过了些。嗯,还有点押韵。
茶圣看着这行字,感叹道:“是我孤陋了,原来湖州竟然能产如此好的茶,以后我要在湖州长住,行遍千山,尝遍百茶!《茶经》我也要在湖州写!”
“……”李卉芷完全呆住了。
有些得意的看着赚来的字,上面还有陆爷的亲笔签名及盖印呢!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形容此刻激动的心情。她开心地说道:“其实名家对产品的签名自古就有之。当年明朝那个丞相严嵩还不是帮人家‘六必居’提过字!你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典故呢。
话说当年‘六必居’的老板一心想扩大业务,他就想找当时的丞相给自己提字,以扩大声誉。可人家堂堂丞相,哪里看得上他一个做调料的?给再多的钱也不干。后来这个调料老板动了点心思,花大价钱买了很多珠宝首饰,找人托关系送给了严嵩的夫人,夫人贪财,就把这事情接下来了。
夫人也很懂得老爷的心思,知道硬求是不成的,于是,她想了个办法,有一天老爷休朝在家闲玩,夫人于是假装练字,写了几张‘六必居’,结果当然是碰巧被严大人看到了,他就嘲笑夫人的字:‘写成这样,还好意思显摆!看我的!’于是大笔挥毫,写下了刚劲有力的‘六必居’三个字!一看写得还不错,挺满意,就顺手签了个大名。
夫人后来又偷偷给盖了丞相的印,于是成堆的珠宝首饰就归夫人了。卖调料的也得到了当朝名相的亲笔提字,于是名头大响,生意蒸蒸日上。
当然照旧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多年后严大人一朝被抄家,儿子也斩了,剩下他一个八十多岁的孤寡老头只得沿街要饭回老家。有一天他路过一间豪宅,正想着今天必可以讨得一餐肉吃了,哪知道抬头一看,人家店招上写着刚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六必居’。那不正是自己写的吗?
这一下触发发了那个曾经叱咤一时的老大人的回忆,想当年是如何的风光,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如何看得起一个做调料的。现在呢?却如此的落魄,在人家门口要饭,哪里有脸进去?于是他并没有羞愧得撞墙而死,而是越过他们家,去别的地方乞讨去了。……”
李卉芷一口气讲完,满以为要获得满堂彩的,哪知道现场几双眼睛都傻愣愣的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讲得不精彩吗?没有啊,这故事明明就很有意思好不好!李卉芷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篇野史的时候,笑得肚子都痛了。
大哥李安问:“妹妹,明朝是什么?”
“……”李卉芷又想把嘴缝起来。
故事随意听听就好了,干嘛那么较真?
小玉适时端过来一些点心。为适合多人口味,点心倒有很多品种。
而其中有一种,李卉芷看得十分眼熟,煎成金黄色的面饼上面,放着一些水果粒蔬菜和碎肉。
“这是披萨吗?”。李卉芷问。
小玉瞪大眼睛:“这不是披萨,是煎馍!胡大娘以前教我做的。”
“不可能,这就是披萨!”
“不是,这是煎馍,以前老爷运茶去西域的时候,在那里吃过,因为觉得好吃,就回来形容了一下,让胡大娘做出来的。”小玉认真辩解。
握了个草!
一听说是从西域流传过来的,陆羽竟然第一个先尝。这是一个勇于开山立宗的伟人,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行遍大唐数万里路后,所见所闻越是开阔,他越是觉得自己懂得少,更渴望见识一些自己没有见识过的东西,就如同茶道一般,自己没有见过没有听过的还有很多。
李卉芷也尝了一下,觉得不怎么好吃,看起来像,但是没有牛女乃没有起司的披萨怎么会好吃?
院里张灯结彩,天上繁星点点,弯月如钩,微风轻送,茶香满院,此情此景,人月两醉,但愿不醒。
韦应文总结道:“要我说,茶应该还是配糕点,那样才好!”今天他运气不错,不知道沾了谁的光,竟然喝到这样的好茶!
“配烧烤才对!”李卉芷插科打荤,她从小就不怎么喜欢糕点类的食物。
“什么是烧烤?”韦应文和陆羽异口同声。
随口说的一句,没想到这两位竟然这么感兴趣!李卉芷的兴致也来了——毕竟她到了大唐以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这样美食,即使有相似的,但毕竟口味差得很远。
烧烤虽然几千年前就有了,但大唐并不称之为烧烤,所以他们才会问。
李卉芷眉飞色舞地形容道:“我说个新疆——也就是西域的烤羊肉串的烤法吧,肉先洗干净切好,放点胡椒,孜然什么的,先腌腌,入味后用细竹签串起来,放在架子上烤,两面烤得金黄油亮,就行了,这样吃起来别提多鲜女敕软脆,麻辣醇香……坐在无边的草地上,看着蓝天,吹着微风,吃着烧烤,唱着歌,跳着舞……”
李卉芷说得唾沫橫飞,不住的咽口水,她太想念新疆烤羊肉串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