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门,就隐约闻见了屋内传出的血腥气,谢意映内心不安感更甚,微微抿了一下嘴唇。
谢正此时早已一头冲了进去,谢意映略落后他一步,在后面抚着孙氏。
王姨娘正躺在床上哭,见谢正来了,也不顾身体,掀开被子就往他怀里扑。
谢正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头,一手搂着人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手捞起被子将她仔仔细细地裹了起来:“这么冷的天,你起来干什么。”
说着,注意到屋内温度有些低,气恼地冲下人大喊:“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冷的天窗户都还敢大开着!”
在床边正伺候着王姨娘的小丫鬟听到此时连忙为自己辩解:“回老爷的话,是姨娘觉得屋子里太闷,命奴婢开窗户通通风。”
“做错了事儿还敢推月兑到姨娘身上吗!冻着了姨娘反倒还是她的不是了?”不反驳还好,这越反驳谢正越气,本就因王姨娘身体担忧,在窗户开与不开这件事上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怒极之时,抬手就甩了那丫环一巴掌。
这一掌下的很狠,小姑娘脸上立马就浮出了五道指印,捂着脸眼里即刻疼出了泪花,却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谢意映抚着孙氏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倒把谢意映吓了一跳。谢正平时并不是这样严酷暴戾的人,可见此时心情确实已经愤怒担忧到了极点。
谢意映的目光从谢正身上挪到王姨娘身上,见她脸色苍白,两眼泡也因为哭多了肿着,头发散乱,确实像刚刚经历了小产的女子。
王姨娘此时也将目光转移到了她二人身上,在看到谢意映身边的孙氏的时候,她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老爷!老爷救我!”
大概是因为刚刚哭过,嗓子有些哑,此时尖着嗓子喊出来,显得尤为惊慌可怜。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谢正拍着她,眼神爱恋语气温柔,和刚才扇婢女的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
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王大夫忽然走上前来,对谢正作了一揖:“老爷,夫人此时身子正不好,切不可让她心绪过于起伏啊。”
他叫王姨娘……夫人。
谢意映皱了一下眉头。
但很明显谢正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王大夫:“她身体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
王大夫一直弯着腰弓着身子,脸深深的埋在阴影之中,看不见他的脸色,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那音调不带起伏平仄,很低沉平稳:“禀老爷,夫人这一胎……没能保住。”
谢正脑子里那根绷着的弦听到这话算是彻底断了,他盯着王大夫,眼底神色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你再说一遍。”一字一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王姨娘将时间卡的刚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突然间嚎啕大哭:“老爷!老爷为妾做主啊!”
她哭的很是悲痛欲绝,虽然整张脸都埋在了谢正的怀里,但是从哭声中也可听出,是十分痛苦的。
但是谢意映仍旧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好像在看一场非常卖力的演出,演员准备的充足,表演的很出色,可是就是不对。这一切都很像,但演的十成像也只是表演。
然后谢意映突然明白了。
王姨娘的反应不对。
最能反映内心意识的第一反应不对。
她看上去那么痛苦,像是失去了这个孩子就不能活了一样,可是她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老爷为妾做主。”她一个字也没提那个孩子。
谢正抱着怀里这个苍白虚弱的女人还会有什么别的反应?
“说!有什么委屈都说给我听!自有我给你做主!”
谢意映预感到不好,她轻轻地向前踏了一步,堪堪挡在了自己母亲身前。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升级到了委屈的地步吗?
“妾身……妾身是吃了夫人送来的点心才觉得肚子痛的!妾身也不敢说是夫人做了什么……可是……”王姨娘委委屈屈的说着,又哭了起来,“可是除了这个,妾身也想不到自己吃了什么别的东西了啊!夫人……夫人为何要这样对妾身……”
谢正听明白了她的话,脸色越来越低沉,王姨娘最后干脆一下子推开谢正,从床上就要往地上去给孙氏跪下,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夫人!夫人您放过妾身吧!”
谢意映远观觉得这戏码演的有些过了,可是谢正扛不住。
谢正一把把王姨娘捞回怀里,一面扭头看向孙氏:“毒妇!你竟然连一个尚在月复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谢意映本握着母亲的手,此话一出,就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
“母亲!”她连忙回头看人,见孙氏一脸苍白。王姨娘小产她本就在担忧,现今突然变成了她刻意谋害她,就更加惊慌无措了。
而如今谢正这种不管不顾,连她一句解释都不听的反应,更让她心寒。二十几年的夫妻,共同养育了两个孩子,他竟然如此不相信自己。
谢意映紧紧握着孙氏的手,愤怒地看着眼前这个理智已不在的男人:“父亲连问都不问母亲一句就这样定罪了吗。父亲好歹是做官的人,敢问官府查案子也是只听一方一面之词不成!”
“难道她还会用自己的孩子来陷害人不成!”
这时青梅悄声进屋,对谢意映回禀道:“夫人,宋大夫已经请来了。”
“请他进来。”
谢意映知道此时情况紧急,便连问也不问谢正一句,就吩咐让人先进来。
宋老先生六十多岁,白胡子一把,提着箱子进屋后一看这场面,也知道屋内不太愉快。便先同人依次行了礼,随后询问谢意映:“皇妃,不知要……”
“请先生先给姨娘诊脉吧,看看那孩子……是不是能救回来。”
大夫无声点了点头,此刻也不再顾及礼节问题,只将帘子放下,拿出枕垫垫在王姨娘手腕之下,三指搭在她的脉上,眯眼诊断。
一盏茶功夫,两手的脉象都已经把完。
宋先生才起身对周瑾、谢意映又分别行了一礼。
他知道在场诸位大多没有医学基础,因此尽量将话讲的直白易懂:“姨娘因误食了不利于胎儿的食物或是误用了不流于胎儿的物品,导致小产,若一发现便召我来,还有几分医治的把握,只是拖了这么久,只能尽量保得大人无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