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儿闭着眼睛,身子斜靠在车中的软垫之上,右手放于小月复上而左手那纤长的拇指和中指正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姿势神态与先前相比并没有一丁点的异常之处,只是在桂嬷嬷话音落了之后薄唇轻启说了一句:“嬷嬷放心,我心中有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她虽为女子,可也是人臣,为君上分忧是她的职责所在,不是么?
呵~
站在这状似铁桶一般的天牢前,她脊背挺直,目视前方,连余光都不曾往旁边瞟过一下。翠竹递上了那晚皇帝陛下给的令牌,守门的兵士见此令牌先是跪下一拜,随后才领了几人进去。
天牢,夏雪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虽然两次都是为别人而来,可上一次,她是为了救人,而这一次,她只当是在还恩,还安国侯的养育之恩。
~心境终究不同。
天牢中依旧还那样的暗无天日,贴满了青石板的甬道也同样冰冷,全年照射不到阳光,插在甬道两旁熊熊燃烧的火把算是这里唯一的热源。
外头阳光明媚,突然置身于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之中,几个丫头都免不得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上一阵鸡皮疙瘩蹭蹭蹭的冒了出来。就连阅历颇广的桂嬷嬷都情不自禁的放轻了呼吸。
夏雪儿随狱卒来到了关押安国侯府众人的牢狱前,顿时便引起了骚动。
“三姐姐?”
没成想率先看到她的人会是年纪最小的夏巧慧,听到这一声喊之后,其余人均是抬起头朝她看过来,见真的是她,夏巧云很是激动,站起身便扑了过来。
“你居然还敢来这?!你个害人精!凭什么你能好好的在外头享乐,而我们却要因为你而在这种鬼地方?凭什么?你个害人精!”
夏巧云扑过来后便如同一个疯子一样张牙舞爪的大骂着,夏雪儿相信,若是没有牢房的这些木头挡着,夏巧云会毫不犹豫的手撕了她!
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愤怒,心中隐隐的还是冒出了愧疚,说到底她的离家出走也是这场事件的导火索,她们也是因她而入狱的,不管平日里对她怎么样,是她的敌人亦或朋友,于此事上,这些人也都是无辜的。
她垂下了眼皮,轻声的嗫嚅道:“对不起……”
声音细如蚊蝇煽动翅膀。她是诚心觉得愧疚,却是不允许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流露出自己还有柔软的一面!
这句对不起,她是说给自己听的。无关他人。
“你个害人精,你个贱人,贱人!”
夏巧云依旧在谩骂,夏巧慧早就被她这副激动的样子给吓得抱住了夏天林,躲在她的怀里,身子瑟瑟发抖,她还从未见过二姐姐这样子凶狠,像西街小巷里的……女疯子!
夏雪儿复又抬起了眼皮来,只是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再没有了愧疚亦或是一丝丝的情感,平静的宛若一池冰封了的潭水,冷漠,便是如此。
她扫了一眼牢中,只见夏天林、夏巧云和夏巧慧三人,除此之外再不见旁人。
即便是看到夏巧慧瑟瑟发抖的躲在夏天林怀里,而夏天林只眼神漠然的看着她时,她也并只是心像被针猛地扎了那样疼了一下,眼神中却依旧是什么情感都没有。
转头问了狱卒,“我侯爷和夫人关在哪里?”
那狱卒半拱了腰,陪着笑脸回答道:“老爷夫人在申字号牢房里,齐王妃请随小的这边走。”
又是申字号牢房!
夏雪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随着狱卒往申字号牢房行去,只是走之前,眼角的余光还是瞟了一眼夏巧慧,终究是舍不得她的。
身后夏巧云的谩骂声还在继续,大概是知道安国侯府的人不久之后将被无罪释放,并且恩宠依旧,这才没人敢上前去阻止她,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狱卒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谁都不得罪。
那谩骂声在这铺了青石板的甬道中回声重重,很是刺耳,领路的狱卒禁不住好奇的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满脸平静,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禁深吸一口气,回过头专心带路。
如此的宠辱不惊,镇定自若,必是成大事者!
“贵府大少爷与二少爷分别在庚字号和酉字号牢房,在去往申字号牢房的路上须得经过此二处。”
狱卒走在前,好心的提醒了这么一句,夏雪儿听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多虑了。”
狱卒听后也只能悻悻的点了点头,口中附和着:“是,是。”
他这不也是担心那夏天齐和夏天行会像方才夏巧云骂她那样也破口大骂开来吗!
毕竟即将成为齐王妃,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三妹?真的是你!”
夏天齐与夏天行两人早就听见了谩骂声,他们离得远,声音虽小,却也能辨别出是二妹的声音,当时便猜想着十有八九是三妹来了,没成想竟真的是她!
心中算是有喜有悲的吧!
夏雪儿听见声音忙走了过去,拉住了夏天行伸出的手,夏天齐也三两步走了过来,眼巴巴的望着妹妹,她瘦了,黑了,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你为什么要回来?”夏天行握着她的手有些颤抖,眼神急切的望着她,复又说道:“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别人不知道妹妹与苏祁的感情有多深,他身为她最亲的二哥,那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从小到大,除了幽冥谷一事之外她对他毫无隐瞒!什么心里话都肯和他说上一说,烦恼、忧愁、欢喜……
当她告诉他,此生非苏祁不嫁之时,当他告诉他,苏祁要进京提亲之时,她整个人都是轻快的、自由的,由内而外透着喜悦的!
而不是像现如今这样,浑身上下只看得到痛苦!
他恨自己,当日没能陪在妹妹身边,更恨自己不能将颁旨之人千刀万剐!
夏雪儿任由哥哥握着她的手,眼睛里难得的冒出了泪水。
这是过去的五个月来,她第一次哭,第一次忍不住自己的情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