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母女在高兴,雁姨娘也在高兴。
她正坐在菱花镜前比着一只流苏簪,面上的喜色掩盖不住。绘云便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绣花。
她挺得雁姨娘轻笑道:“那两个贱蹄子也能生下哥儿来?果然是受不得福气的。”她得意洋洋的道:“这宅院之中,谁能生下哥儿来还未可知呢!”
绘云想提醒自己姨娘慧姨娘的胎可还在呢,说不得便是真的生下个哥儿来了。可看看雁姨娘的满脸喜色,便忍住了低头默默的绣花。
明姨娘则是给绘珠讲着道理,有时候人啊,就得安安分分的。如姨娘和慧姨娘若是安安分分的便不会出什么事儿了。有心人想挑拨,也不成啊。
绘兰是满怀着期待的等了一晚上,老太太是不管这些争斗的,她看了一辈子早就厌倦了。又信了佛,这些手段在她看来简直是乌糟到了极点。锦翠居里的人不不敢去打听,绘兰便是一丝风声也没有听到。
第二日绘兰上午便把一天要做的课业都全部做了,好不容易磨到了下午午觉也少睡了便带了抱香惊风直往绘珠的院子去。她到了绘云早就到了,绘珠一见她便急着道:“你可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她琢磨了一晚上的话,可憋了好久了,不说出来真是快要憋死她了。绘兰忙道:“好姐姐莫要生气,快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绘珠端坐好了,拿了帕子掩嘴儿咳了咳道:“你们可听好了,这话要从昨日父亲的寿辰说起了。”
绘珠细细的将昨天那桩事情说了,她是个喜欢玩闹的,便是在这个时候也不忘,说道要紧处总要停一停,或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一脸急色的绘兰,或是停下慢悠悠的拿起茶盏喝上一口茶,让绘兰恨不得扑上去将她肚子里的话给掏出来读了才好。
这可是她到了古代之后见识的第一场宅斗啊喂!还是那个奇怪的嫡姐一手谋划的,正是分析她的好时机啊。
等到绘珠说完最后一句,绘兰倒是呆了呆,这边是古代了。因为一个布女圭女圭便可以定一个女子不可翻转的醉,也能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去谋害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绘兰素日里是知道男孩儿对于一个古代女人意味着什么,可等她的身边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才觉得后背一阵的发凉。为了一个男人的欢心,一方宅院之中的地位便要这样行事恶毒。
绘兰此刻想到绘彤都是忍不住的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昨天晚上她已经想通了关节,以绘彤这几次的微妙表现,她能与这件事情撇开关系才怪。只是,一个才十岁的姑娘便已经恶毒成这个样子,倒是让绘兰觉得心惊。她从前十岁的时候还是一个只知道吃零食的简单姑娘,古代人早熟,心计也是早熟的吗?
这件事儿从后头到尾最大的赢家便是赵氏。
绘云昨天便已经是知道了,她对于绘兰的反应倒是没有什么看法。不过一个三岁的小姑娘,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她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慧姨娘和如姨娘可怜,这样的事情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太过寻常,她听了之后只觉得异常的平静。
她就坐在绘兰的旁边,此刻见绘兰怔住便伸出手顺着她的后背道:“四妹妹是吓着了吧?”
绘兰回过神来,看见素日弱不禁风的绘云倒是安抚起自己来了,心底觉得有一丝可笑,她便道:“无事,谢谢二姐姐关心。”
绘珠见她们两个一个若无其事一个倒是吓着了,便走过来撇嘴道:“你们两个的反应倒是截然不同呢。我初初听到的时候,我姨娘说得仔细,倒还觉得后背发凉呢。”
“是呢,”绘云接口道:“慧姨娘的这辈子便算是毁了,”顿了顿她又道:“除非她能给父亲生个男孩儿。”
是了,这便是慧姨娘唯一翻身的机会。
三个姐们说过一回话,绘兰便回锦翠居,走到一办月亮门旁跳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楼云台。
他今日穿了湖蓝的衣裳,倒是显得分外精神。然而,楼云台小朋友却是有点儿不高兴。
他也不废话直直的便问道:“你要去庄子上避暑了?”
绘兰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楼云台更不高兴了。变了脸色道:“你去了就见不着我练剑了,你不去,我还给你烤鱼吃好不好?”
绘兰噗嗤一笑,楼云台便急了道:“我说的是真的!”
绘兰收了笑,两只小手一摊道:“祖母年纪大了,她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能跟着去怎么能放心她呢?世兄,”绘兰认真道:“在长辈膝下陪伴,是孝道。你说是吗?”。
楼云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眯眯的摊开手,说出的话却是让他无法反驳。于是他闷闷地道:“那你要早些回来,要是晚些,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绘兰用力的点了点头,楼云台像是不放心绘兰一般,又再次重申之后才放她走。
绘兰回到了锦翠居,老太太正在屋子里等她。和蔼的老太太看着她,绘兰却觉得什么也瞒不住她,她似直直的将绘兰看透了。
她道:“可是听仔细了?”
绘兰吐吐舌头,她家老祖母咳精明着呢。当即便拉长了声音唤道:“祖母~”
小小香香的人儿便这样冲到她的怀里了,一只小脑袋不住的蹭着她,直把她心底唯一的一点儿不喜也蹭了去。
等到她觉得怀中的小猫儿似要将她蹭笑了,便推开她道:“小丫头,别想蒙混过关。”
绘兰耷拉着脑袋,准备好了听训。
老太太问她道:“你可知道今日你错在哪儿了?”
绘兰眼珠子一转道:“绘兰知道。”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且说说。”
绘兰道:“不该急切的过去听长辈之间的事情,不该,”绘兰顿了顿低了声音道:“落了人的眼……”
最后这句话说得软软的,轻轻的似羽毛落在了老太太心上,她忽然觉得心里一软便将绘兰揽进怀里,抚着她的头发道:“苦了你了,四丫头。”
绘兰明白,老太太是不想她落了绘彤赵氏的眼。这件事摆明了是她们的手笔,她这样冒冒失失的冲去,正好装在绘彤的眼睛上,不想惹她厌烦也难。
老太太是为了她好,也是怪她一开始便没有考虑周全。
因为有这一处错,绘兰接下来便乖乖的守在老太太身边写起字来,后来也不用抱香研磨了,自己一手拿了砚,一手挽了袖子磨起墨来。
各个地方都安静着,傍晚的时候,西院却热闹起来。慧姨娘幽幽转醒入眼的却是陌生的婆子,她忆起昏倒之前的事情便是一激灵,忙问拿婆子道:“夏真呢?我母亲呢?”
不料拿婆子却是对她冷冷一笑道:“姨娘还是管好自己的身子吧,如今你可再也照管不了别人了。”
慧姨娘一把抓住拿婆子的手急切道:“你说什么?”
婆子冷冷拂开她,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到了门口却是忍不住出言讽刺她道:“你就期望着自己生个哥儿吧,若不是你的命也到头了。”
这句话将慧姨娘吓到,跌坐回去。
等到半夜,如姨娘醒来却是跑到慧姨娘院子里大闹,哭天抢地破口大骂,两个院子的丫鬟婆子忙了半宿。
慧姨娘本来还不知道全部事情,等到如姨娘闹开了她才知道。她落下泪来,喃喃道:“完了……”
半暗半明的天光里,她满脸泪痕,最后伸手覆上她的肚子眼中点亮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