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十七阿哥成了竹箢屋里的常客,来了七回,倒有五回是磨了竹箢去小厨房的。好在竹箢自己也是个馋嘴的,五回里头得有四回半是应了十七阿哥的。相处久了,竹箢才发现,自己第一次和十七阿哥见面时所接触到的十七阿哥并不是他的性子,平日里他倒真真是个懂事安静的孩子,虽然常向竹箢撒娇,可却不是初见时那般赖皮,甚至还常常会被竹箢逗得闹个小脸通红,可爱极了!
相熟的这些皇子里头,四贝勒从未见吃辣,偶尔沾些,浅尝辄止,说不清到底能不能吃辣,八贝勒却是不曾吃的,十三阿哥倒是能吃辣,却屡屡成为竹箢的手下败将,至今仍热衷于同竹箢比试,至于十四阿哥,他虽爱吃辣,偏偏吃重了些,便会出疹子,是而非到馋得不行,也不大碰。让竹箢没想到的是,这个十七阿哥倒是吃辣的能手,细问下,才知十七阿哥的额娘是蜀地人,因而十七阿哥才遗传了额娘。
三月初二,是十七阿哥的生辰,竹箢本想着做上一桌子好菜,给这个小馋猫解解馋,不曾想,康熙二月要南巡的风声却在宫中传开了,各处都在忙着张罗。竹箢这才想起,先前康熙提过这事,还说了要自个随行。忆起康熙这次南巡,二月癸酉,南巡阅河;壬午,次静海;三月己亥,谕山东;乙巳,驻扬州;辛亥,驻苏州;己未,次松江阅射;夏四月丙寅,驻杭州阅射;乙酉,驻江宁。闰四月癸卯,阅高家堰堤工。辛酉,还京。这前前后后八九个月不在京里,若自己记得没错,此次南巡只有太子和十三阿哥随行,既是如此,也只好提前给十七阿哥做顿好吃的了。
挑了个不当值的日子,同十七阿哥约好了午时过来,整个晌午,竹箢都在厨房里忙活。竹箢是肉食动物,十七阿哥也不遑多让,因而肉菜占据了主导地位。想着南巡途中饮食铁定没有在宫里自在,竹箢也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给自己解解馋。麻辣香锅是之前答应过十七阿哥的,里头鸡翅、红薯片、五花肉、青菜、香菇等等各种料放的是足足的,炒出来满满一大盆,再加上一盘黄酒陈皮烧排骨,一碟苦瓜酿肉盅,一碟酸辣笋,一碟手撕包菜,一碟小萝卜泡菜炒香干,又拌了一碟红油百叶,一碟凉拌肚丝,一碟口水鸡。东西摆上了桌,竹箢有点不好意思了,都是实实在在的肉,不管了,本来就是为了解馋的,不吃肉,还叫什么解馋?至于汤品,竹箢给自己煲了一盅川穹白芷炖鱼头,想事情太多,总该补补脑子才是。至于十七阿哥,吃碗紫薯银耳羹就是了。
未出巳时,十七阿哥便早早来了,与他一并而来的,还有两个看上去比他大些的男孩,竹箢料得不错,是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想来他们年岁相仿,读书习武也常在一处,比别个亲厚些。
竹箢自是没有意见,反正东西做得多,多这两个孩子,饭菜也是绰绰有余的,况且十七阿哥能与别的皇子处得来,也是竹箢所乐见的。
因为自己和十七阿哥都爱吃辣,桌上多是辣菜,好在自己一时改了主意,另做了些清淡的。菜式远远不如御膳房来的精致,家常而已,却是热腾腾刚出锅的,再者,竹箢的手艺也是不俗的,因而才动筷,便轻松征服了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的胃,至于十七阿哥,早在之前已然被竹箢拿下了。
“竹箢。”才吃上,门外头响起了四贝勒的声音。竹箢还没表示什么呢,几个小阿哥却一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让竹箢不得不叹四贝勒在年幼皇子里的威慑力。
开了门,四贝勒抱着个小孩子,立在外头。收到竹箢疑惑的目光,四贝勒笑道:“这是小十八,才刚碰上嬷嬷抱着他,他一见我,就非要我带他过来,说是什么十五弟几个撇下他,来吃好吃食来了。”
竹箢一边逗弄着十八阿哥,一边道:“吃食确是有,晌午做了几个菜,十五爷、十六爷和十七爷过来一同吃了些,才用上,你若没吃过,也一同用些吧?”
见十八阿哥似乎挺喜欢竹箢,四贝勒索性把十八阿哥送进了竹箢怀里,一边往屋里头走,一边道:“大老远的,你这里的香味就往人鼻子里钻,我来都来了,不吃上你一顿,可说不过去。”
十五阿哥几个见四贝勒来了,一并给四贝勒打千,闲话过了,各自坐下。在四贝勒跟前,几个小阿哥似乎有些个拘谨,倒是小十八,大概还未到懂事的年龄,反倒一点也不怕四贝勒的样子。
十八阿哥还小,桌上的菜,除了偶尔剜些苦瓜盅里头的肉馅,其他的稍带点辣味的竹箢都不敢喂他。瞧自家哥哥吃得欢实,十八阿哥着急,一个劲儿地要吃这个,要吃那个。竹箢无法,把十八阿哥交给四贝勒,自个又跑去小厨房蒸了碗鸡蛋羹,烧了个肉末茄子,另盛出一碗紫薯银耳羹来,端进了屋里。
好在十八阿哥并不闹人,一顿饭,倒也算吃得消停,至少没让竹箢端着个饭碗,追着他满地跑,竹箢在心里无数次地感谢皇宫里良好的礼仪教育,十八阿哥三四岁的年纪,都能这么乖。
主食竹箢准备了粳米饭,四贝勒吃了一小碗,其他几个小阿哥吃了都有两三碗的样子,他们这个年纪本来也能吃,估计里头还有较劲的因素,自己小时候也常和哥哥姐姐比赛谁吃饭多。
撤了无用的碗盘,竹箢把鱼头汤和紫薯银耳羹端了上来。先前不知道四贝勒会来,鱼头汤也只煲了一盅,倒是可以分食,偏偏那几个小东西在,似乎不大好,竹箢便把一盅鱼头汤都端给了四贝勒。
十六阿哥见四贝勒与他们吃得不同,道:“竹箢,怎么单单四哥喝鱼汤?我也想喝。”
“十六爷,这是川穹白芷炖鱼头,补脑用的。四爷平日里操劳国事,累神累心的,自是该多进补些个。况这汤里头加了药材,十六爷年少,用多了这些个有害无益。”示意了一下十六阿哥手中的紫薯银耳羹,竹箢又道,“这道紫薯银耳羹,则有补气益血,壮身子骨的效用,更适合十五爷、十六爷和十七爷这般年岁的食用。”
“竹箢,你还精通医术?”十六阿哥问道,十五阿哥、十七阿哥似乎也很感兴趣。
竹箢笑道:“十六爷抬举了,奴婢只是翻过点子医书,粗略记得几句,哪里敢用‘精通’二字?”
十六阿哥自是不信,可竹箢那张嘴是怎么练出来的,哪里是十六阿哥几句话敲得开的,这个问题也没再继续下去。
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先起身告辞,十八阿哥自然也要一同回去,四贝勒不放心,便同他们一道走了,只留下十七阿哥还未走。
竹箢收拾着碗筷桌椅,十七阿哥本想插手,叫竹箢给拦了下来,一个皇子帮忙收拾饭桌,传出去可是要命的。十七阿哥倒也没再坚持,只是跟在竹箢身边,看着竹箢洗碗、擦桌子,同竹箢聊天,一直到了卯时才回去。
十七阿哥走了没多会,四贝勒折了回来。
“十八阿哥送回去了?”竹箢把四贝勒让进屋,道。
“早送回去了,上皇阿玛跟前应了个差,同十三弟说了些事情,还一同到额娘那里坐了会子。”四贝勒啜口茶,道。
“折回来,可是有什么事?”竹箢道,怕是先前几个小阿哥在,四贝勒不好开口。
“无事,只是方才说话不得便,现下来坐会子,说说话儿。”四贝勒拉竹箢坐下,道,“怎么想起来做那么些个,也不怕累着,不当值了多歇歇才是。”
竹箢笑道:“三月初不是十七爷的生辰么?想着那时候怕是要同皇上南巡,顾不得,难得十七爷喜欢,便多做了些,倒是十五爷和十六爷来,先前我并不知晓。”
“什么时候和十七弟走得这么近?”四贝勒捏了竹箢手心一下。
竹箢笑着抽回手,把七贝勒与皓月大婚那日与十七阿哥相识,以及日后相处的事情,挑了些讲与四贝勒听。
“今儿喝了你的鱼头汤,赶明儿再补给你旁的好东西。”四贝勒道。
“那奴婢可等着四爷了,若不是些名贵新奇的,想必四爷是拿不出手的。”竹箢笑言。
敲了敲竹箢的脑袋瓜,四贝勒嗔道:“最是个会钻营的脑袋瓜儿!便是冲着你这毛病,也该是多补补,在皇阿玛跟前想得多些也就罢了,不在御前当值的时候,还一会想着这个一会念着那个的,一刻也不让你这小脑袋瓜歇上会子。”
“是是是,我这不就紧着给自个儿多补补脑子了吗?”。竹箢好脾气地赔笑,倒让四贝勒又心疼又好气。
“这次南巡,我不在随行之列,你在皇阿玛身边好好服侍着。好在有十三弟在一旁照拂着,有事情寻他就是了,莫要自个逞强,知道吗?”。四贝勒抿着竹箢的发鬓,道。
竹箢笑道:“你瞧我是那爱强出头的人吗?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点点竹箢的鼻子,四贝勒道:“你这丫头,好的时候事情处理得都漂亮着,一个转不过弯儿来,就比谁都拗。”那语气,根本不信任竹箢。
竹箢撇嘴道:“到了外头,我能认识几个人?还不都是随行里头的,你又……”竹箢慌忙刹住车,没了音。
“我又什么?”四贝勒忍着笑,问道。
竹箢叫四贝勒闹了个大红脸,支吾着不肯说,四贝勒也不说破,只轻声道:“我都知道。”见竹箢仍旧一副羞窘的样子,四贝勒笑意更浓,道,“傻丫头,就是我在,也不能让你强出头。爷的女人,是用来疼的,哪有一个爷们,躲在女人后头的。”
竹箢腮帮子鼓鼓,嘴上不说,可心里头却受用极了。
“说笑归说笑,自个还是要当心,尤其不能招惹到……”四贝勒伸出两根指头。
竹箢点点头,太子,可是她躲都来不及的人。
“等我回来,今年你的生辰,我要做蛋糕给你吃,这个口味的,我只做给你一个人吃。”相拥着,若鵷在四贝勒耳边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