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若鵷迷上了制作各式茶点,每每研究出了新样式,就拣几块出来包得漂漂亮亮的,着人给小十七送去,有时她也亲自前往,但总怕小十七因为自己的举动又成了什么众矢之的,因而总是收敛着。
今年巡幸塞外,小十七也在随行之列,一得到旨意,他便兴冲冲地来寻若鵷,忙不迭地询问若鵷是否也要一同前往塞外。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小十七愈加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随驾外出,若鵷自然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在若鵷屋里逗留了好一会儿,小十七才回去。行装那些,自有杜鹃她们去打点,若鵷自己只收拾了一些自己随身保管之物。临行前,若鵷起了个大早,赶做出来两大食盒的零食,准备在路上吃,还不知打哪儿弄来口小箱子,不知装了些个什么。
这一次随行的皇子中,有太子、直郡王、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和小十七,十三阿哥和小十七自不用说,只是太子让若鵷有些头疼,说实话,她总觉得太子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他太子的颜面。
暑气渐长,若鵷坐在马车里头,额头上已有些潮意,骑马吧,又晒得慌,倒不如窝在车里头舒坦。若鵷绞了个帕子擦擦脸,又净了净手,打开带出来的那口小箱子,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原这小箱子里搁了冰块,里头冰着好些布丁、女乃酪、冰碗子一类的冷饮。若鵷挑了一碗红豆女乃酪,入口即化,一碗下去,整个人从心里头透着舒爽。
身子舒服了,若鵷的心思也活络了,撩开些帘子瞧见前头直郡王正骑着高头大马护在龙辇一侧,倒是没见着十三阿哥的人影儿。把杜鹃唤进来,若鵷小声嘱咐两句,杜鹃应着声下了马车。
不多时,若鵷听见帘子外头响起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正正好好儿停在了自己的马车外头。掀开帘子,外头十三阿哥正端坐马上,好不神气!
见若鵷打了帘子,十三阿哥道:“听杜鹃说你寻我,什么事?”
若鵷见他没有下马的意思,自个先坐到了车门外头,又冲他招了招手。十三阿哥领会,翻身下马,把缰绳先交给了一边的侍卫,单手一撑,坐到了若鵷身旁。
“等着。”说完,若鵷又钻进马车里,没多会,端出碗布丁,还有两碟点心,放到车板上,同十三阿哥道,“知你不爱吃甜的,这个是梅子的,里头加的也是蜂蜜,路上一直冰着,你尝尝?”
十三阿哥接过布丁,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稍顿了下,眨眼间一碗已见了底。
“吃这么快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这么凉的东西,也不怕胃里头受不住。”十三阿哥的身子已恢复得大好,可若鵷还是放心不下。
十三阿哥浑不在意,伸手又要拿碟子里的点心吃,叫若鵷一巴掌拍开:“才刚松了缰绳,就来抓点心吃?多大的人了,还让人操心!”嘴上这么说,若鵷却把托盘里的筷子递给他。
十三阿哥瞧见若鵷递过来的筷子,笑摇了摇头,到底接过来,道:“若鵷,你怎么越来越像我额娘了?”
“你说什么!”若鵷立即吼回去,没有哪个女生愿意被说成阿姨辈的好不好!
十三阿哥赶紧摇头摆手地告饶,若鵷才作罢。吃了几口点心,十三阿哥道:“怨不得十七弟见天儿地往你这跑,你这儿的吃食,连御膳房里头都寻不到。”凑近些,十三阿哥低声道,“若鵷,同你打个商量?”
“什么?”若鵷狐疑地看向十三阿哥。
“你看,咱俩这交情,以后我的吃食就交给你打点吧。”说着,十三阿哥又往嘴里塞了块点心。
“好啊,伙食费交来,我保证每顿都让你吃得饱饱儿的!”若鵷冲十三阿哥伸手道。
十三阿哥正要说什么,杜鹃过来道:“启禀格格,十七爷让奴婢回您,吃食收到了,好吃得紧,还有……”
“还有什么?”若鵷问道。
“十五爷、十六爷和十七爷都托奴婢给您带个话儿,好鵷鵷姐姐,再给咱们送点过去。”想着方才那几个小阿哥馋嘴的模样,杜鹃倒先“扑哧”乐了。
若鵷和十三阿哥听了,也笑了,十三阿哥跳下车子道:“离开有会子了,我先回去了,晚间儿扎了营再去寻你。”
若鵷还为小十七几个的事笑着,冲十三阿哥摆摆手,见十三阿哥骑马离开,若鵷把杜鹃一并喊进马车,先递了碗双皮女乃给杜鹃,让她歇歇,自己又多挑了几样吃食装起来,让杜鹃一会给小十七他们送去。
晚上,若鵷赶紧挑了个精致的食盒,装了最好看的几样点心冰饮给康熙送去。康熙笑道:“你这丫头,白日里拿着点心送这个请那个的,也没见想着朕,一个白天都过去了,才算想起来,拿些吃剩下的给朕送来?”
若鵷赶忙赔礼,道:“皇上哪儿的话,若鵷可是从宫里头出来前,就先挑好了一食盒给您单放着,白日里又不好进您的龙辇,只得晚间给您送过来了。”撅撅嘴,若鵷道,“这大热天的冰着这些个可不容易了,皇上您还不领情。”
“得了得了,看在味道还不错的份儿上,朕就不和你计较了。”舀了口芒果布丁,康熙“大方”道。
大队人马行了几日,才真正停了下来,若鵷左瞧右瞧,都觉着眼前这些个大大小小的帐篷不是现代有名的避暑山庄。记得避暑山庄就是康熙四十年以后,“一废”太子之前建的,具体哪一年,若鵷有些记不清了,这样看来,现在避暑山庄还没有建起来。
营地的布局,是以康熙大帐为圆心,四周散射着大大小小的营帐,再向外,是先行驻扎的蒙古公亲的帐篷。若鵷的帐篷在康熙大帐侧手,虽然是几个离大帐较近帐篷之一,却也有些距离。
蒙古方面已然备好了不少节目,圣驾到的第一天,大大小小的宴会表演就接二连三地开始了。说起来,若鵷也是第一次到塞外来,原先和爸妈去过海拉尔旅游,可是远不如古代这般热闹,这般有民族特色。
若鵷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杜鹃赶快去给自己挑匹好马,这算是她的一个夙愿。现代时,若鵷也曾在跑马场骑过几次马,可那不是她要的感觉,她喜欢在大草原上无拘无束地策马狂奔,让草原上的烈风把自己的头发吹的乱乱的,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这是她的心愿,也只是心愿,活了二十年了,一直没能实现,可现在不同了,再没什么条件约束着她,她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一想到这里,若鵷再也坐不住了,等不及杜鹃回来,她拉起还在为自己收拾行装的阿颜往马厩跑。阿颜,是凤音阁的人,这次来塞外,若鵷把杜鹃带了来,毕竟她是蒙古人,对这里熟悉,也好顺道到家乡走走。紫苏,则被若鵷留在了宫里,凤音阁里总不能没个掌事的人。
说起来,紫苏会去凤音阁当差也是巧合了。毓蟾成亲第二日入宫请安,到了凤音阁分外激动,若说她因是新嫁娘的关系,也未免夸张了些。待毓蟾解释过后,若鹓才晓得,她见了若鹓送的衣裳很是意外,那针脚她再熟悉不过,便上若鹓这来求证来了,若鹓也是因此才知道她与紫苏交情甚笃。
说来毓蟾也是热心之人,若鹓并未开口,她先同若鹓道,紫苏经验老道,留在若鹓身边照顾助益颇多,若鹓自然不反对,紫苏也因着毓蟾的关系同意过来。
见了马,阿颜显然也很兴奋,嘴里蹦出一长串的蒙语来。见若鹓问她说什么,她才反应过来,若鹓并不懂蒙语,忙同若鹓认错。阿颜是杜鹃教的人,也是蒙古人,岁数比杜鹃还小上几岁,汉语说得还有些生硬,倒不影响若鵷与她交流,阿颜保留了蒙古人的天然纯朴,若鵷倒是挺喜欢。知她无心,若鹓摆摆手示意无事。
若鵷四下瞧了瞧,没看见杜鹃的人影儿,不知道是不是两边走岔了,可既然已经来了,若鵷也不想白走一趟,自己不识马,可反正自己又不要参加比赛,挑匹看着喜欢的就是了。
记得十三阿哥骑的是匹白马,颇有几分白马王子的味道。若鵷喜欢纯色的马匹,黄色褐色的那些又太常见,她不喜欢。就是他!远远看见那匹大黑马时,若鵷眼睛一亮,立马就相中了。
也不管马儿是不是乐意,若鵷熊抱住大黑马的脖子,亲昵地蹭在蹭去。抱了一会,若鵷觉得不过瘾,干脆把厩门打开,把马从马厩里牵了出来,想要先小骑两圈试试,好在今日自己穿的衣服鞋子都很方便,只是不知道这马的鞍子哪里去了?
打发阿颜去找这的侍卫讨马鞍子,若鵷又忙着和大黑马套热乎,想起什么,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块松糖,听说马儿都爱吃这个,她从屋里头出来特地带上的,大黑马倒也真给面子,一下子就把松糖卷进了嘴里,舌忝得若鵷手心儿怪痒痒的,脸上也乐个不停。
“好吃吗?我今日带了一袋子呢,一会你要是乖乖载我,我都请你吃好不好?”若鵷望着大黑马的眼睛,她一直觉得,马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而这匹大黑马的眼睛,更是好像有灵性一般,让她爱极。
若鵷又掏出块松糖来,搁在手心里凑到大黑马嘴边要喂它。
“你在做什么!”一个低沉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若鵷扭头瞧去,直郡王正站在马厩的大门口,手心一痒,那块松糖已经被大黑马吃了个干净。
若鵷赶紧收回手,正过身,给直郡王请了个安。若她没记错,直郡王是康熙十一年生人,那么按古时的算法,他今年已是三十有四了。若在现代,也不过事业刚刚起步,可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在清初一次又一次战争中洗礼成长。康熙的儿子众多,但没有一个有直郡王参加过的大战多,他是真正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皇子,因而他周身有着其他皇子所没有的气概。记得谁说过,经历过战争,上过战场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不完全对,但有道理。
直郡王一步步朝若鵷走来,说起来,若鵷见直郡王的次数不少了,可说过的话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几句,从来都是请安,顶多是传递康熙的旨意,像今天这样的场面,倒还是头一次。若鵷忽然想起来之前惠妃来探访自己,一时不免有些尴尬。
“煤球儿从来不吃别人喂的东西,你是头一个。”若说方才直郡王的表情古怪,那么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就更透着一股子古怪。
“煤球儿?它的名字?”若鵷指指自己身边的大黑马,心里替它小小抱了下不平,这么漂亮的大黑马,怎么也得叫石油才对得起它的身价儿嘛!
直郡王点点头。
他笑了?若鵷发誓,她没有看错,虽然她不知道直郡王在其他人面前如何,但她每次见到他,他从来都是不笑的。这一次,虽然很轻,很淡,可她看得很清楚,他确实笑了,一个大男人的这种笑,总会令若鵷觉得有故事,让她觉得感动。
康熙朝的这些皇子,大多数人比较看重太子、皇四子、皇八子、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直郡王虽然是康熙的长子,却好似早早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他给若鵷的印象,除了他不同于其他皇子的成长经历,还有他的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皇子的第一个子女,很少有是嫡福晋所出的,这和清朝皇子的成亲习俗有关,他们在大婚之前往往就已经有了侧福晋、侍妾。而直郡王前面的五个子女,都是嫡福晋所出,在这十年的光景中,无论从史书中,还是野史里,若鵷都寻不到其他女人的痕迹,而这之后,再没有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子女,或者说,直郡王的第一位嫡福晋,也从此消失在了历史的荧幕中。
现在直郡王的福晋,是张佳氏。都说八福晋是妒妇,若鵷也看到不少人说,八贝勒的妻妾零落,子嗣单薄是因为他对八福晋的爱护。可是若一个男人真正呵护一个女人,真正爱一个女人,不应该是像直郡王的第一位福晋一样吗?生前身后从未有骂名,自己的夫君对自己也是一心一意,然后生两三儿女,过没有别人插足的小日子。或许是因为伊尔根觉罗氏已经不在了,或许是因为直郡王不如八贝勒在朝野的名声大,所谓树大招风,所以八贝勒星点的家务事才会也成为对手打击的着力点,可在这一点上,直郡王确实令若鹓佩服。
“看来煤球儿挺喜欢你,怎么,想骑骑看吗?”。直郡王的话让一直低头沉思的若鵷抬起头来。
掩不住心里的喜欢,抵不住煤球儿的亲昵,若鵷点点头,笑得有点腼腆,但更多的是欢喜。
直郡王三两步上马房里取出自个的马鞍,给煤球儿套上,然后把若鵷扶上马。煤球儿长得比一般马匹还要高大,若鵷觉得自己霎时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我可以把煤球儿骑出去吗?只骑一小会儿,保证不会累着它。”若鵷有点跃跃欲试,虽然她还不太会骑马,可她爱死了这种感觉,这会连说话都好像充满了昂扬的味道。
“去吧,想骑多久就骑多久,你累了煤球儿都不会累的。放心大胆的骑,煤球儿喜欢你,就不会摔着你。”说完,直郡王给了煤球儿一巴掌,煤球儿一声嘶鸣,跑出了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