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鵷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当她寻找到“噪声”的来源时,感到是那么的不真实——是她的宝宝吗?她的女儿?!
“格格,您醒了!”云澈的声音响起,若鵷定定神,发现孩子还在,不知是不是见哭了半天仍是没人理她,竟然自个渐渐停止了哭泣,又睡了起来,只是小鼻子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孩子怎么会在这?”若鵷轻轻抬手碰了碰孩子的小脸,抚去泪珠。
“回格格的话,是太子爷说,说……”云澈诺诺地不再往下答话。
“太子爷说了什么?我闯了祸,难不成竟反而将孩子送还给我了不成?”若鵷一瞬不瞬地瞧着孩子,垂眼道。
“格格,您节哀……”云澈跪倒,低顺着头。
“怎么了?可是康亲王府有人出了事情?”若鵷撑起半个身子,难道自己闯了祸,还连累到了康亲王府?
“不是,是格格,您、您小产了!”云澈瞧见自家主子眼中的迷茫,愈加心疼。
“小产?我?”若鵷的手下意识地探进被中,抚上自己的小月复,平坦如昔,几日前,这里竟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吗?她为什么一点感应都没有?
“回格格的话,太医来瞧过了,说是格格身子弱,胎又还未坐稳,加之才受了重创且在青石板上跪了许久,不堪辛苦,因而才会滑了胎。”云澈抽泣着答道。
“所以,太子才会把我的女儿抱回我身边,以作弥补?”若鵷扯出个冷笑,心下却又不禁喟叹起来,自己的身体这么容易受孕吗?和四贝勒只有那么一次,就有了这个孩子,如今,又与太子有了孩子。留不住便留不住吧,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太子的孩子未必有好下场,加之爹不疼,娘不爱的,倒不如早早投胎。
若鵷硬着心肠想着,一行泪却无声而下,为这个短暂的生命,也为这紫禁城带给自己的痛苦与不堪。
“格格,还有……”云澈跪着上前两步,嗫嗫道。
若鵷眨了眨眼睛,抬手抹掉眼泪,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开口道:“还有什么?”
“宫里头的人同太子爷回报格格的事情时,太子爷恰好在皇上跟前,这事叫皇上知道了,皇上大怒,当下拘了刘氏,命待刘氏生下孩子后再行处置,舒舒觉罗氏已被从玉牒上除名……杖毙。”云澈现下想起来,心里头仍发颤。
听见“杖毙”二字,若鵷拍着孩子的手顿住,只片刻,又以方才的频率轻拍起来,淡淡道:“他人事,莫管。”
“是。”云澈知道自家格格心情不好,也不再多言语什么,安静应下。
“可有安排乳娘?我如今没有女乃水,孩子又小……”若鵷想起什么,问道。
“回格格的话,原本服侍在小主子身边的乳娘安嬷嬷也跟了来,皇上怕小主子女乃水不够吃,又安排了一个乳娘——蓝嬷嬷一同照顾小主子。”云澈应道。
两人正说着,一个小丫鬟端着炖盅进来,脆声道:“主子,御膳房才送来麻油鸡汤,主子用些吧。”
“格格,奴婢服侍您起来。”云澈才上前两步,若鵷摆摆手,自己坐了起来。
“阿颜?”若鵷抬头,瞧见自己跟前端着托盘的小丫头,竟是凤音阁的阿颜,惊呼出声,“你怎么也上这来了?谁安排你过来的?”
“格格,阿颜一直在格格身边伺候着,格格您瞧,这儿是凤音阁,是格格的房间。”云澈躬身轻声道。
若鵷闻言,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竟真的是凤音阁!她居然回到了凤音阁?
“格格,是皇上下的旨意,说既是格格您在毓庆宫住不惯,还是搬回凤音阁来住,先前服侍格格的下人们都还在,只有紫苏姑姑受皇恩被放出宫了。”云澈解释道。
“紫苏出宫了?什么时候的事?”若鵷蹙眉,以前紫苏不是自己放弃出宫的机会,如今怎么又无端端出了宫呢?
“就是格格搬去毓庆宫不久之后的事,皇上念其这些年在宫中辛苦,特意恩准她出宫了,只是格格当时在毓庆宫,紫苏姑姑不及拜别。”云澈柔声道。
若鵷不再出声,一口一口喝着鸡汤,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也罢,能出宫对紫苏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跟在她身边要平静的多。
休养了一些日子,若鵷的气色渐渐好起来,或许是对失去的那个孩子没有感情,或许是因为那是太子的孩子,或许是有眼前这个孩子做安慰,若鵷的心情并没有很糟糕,能平平安安瞧着这个孩子长大,是她现在唯一的心愿。
“格格,九爷府上的格格求见。”孩子刚醒,若鵷正同云澈逗弄着孩子,阿颜进来报。
“九爷府上的格格?”若鵷微微拧眉,忽而舒展开来,或许是若清,“把孩子抱下去吧,请格格进来。”
“是。”不多会,阿颜引着若清进来。
“若清,真是你!”若鵷起身迎上前去。
“身子可还好?你这灾病不断的,怎么叫人放心得了?”若清也快步上前,与若鵷双手交握,嗔怪道。
“已经大好了,你没瞧见,我都胖了吗?”。若鵷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鼓了鼓腮帮子道。
“嗯,瞧着气色是还不错,只是身量似乎是薄了。”若清打量了若鵷一番,柔声道。
若鵷笑着拉若清坐下,已有宫女上了茶点,若鵷笑语:“怎么自个来了,身边也没带个丫头?”
“我是随爷进宫来瞧宜妃娘娘的,爷心知我惦记你,找了个由头让我过来瞧瞧你。先前的事儿我也听说了,现在你还有孩子要照顾,千万要好好保重自己。”若清仍是握着若鹓的手不肯松开。
若鹓垂下头浅浅笑了,借势拥住若清,鼻尖酸涩,勉强稳住声音,叹道:“放心吧,之前那么难我都挺过来了,现下已经好转了,我又怎的会不爱惜自个呢?你是知道的,我最是惜命的人了。”
若清一下下轻拍着若鹓的背,似乎自个怀里是个年幼的孩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若鹓,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与别的姑娘不同,也许,便也注定了你要承受大起大落,大富贵与大磨难。”
听见若清的话,若鹓反而破涕为笑了:“你是有仙风道骨还是那诸葛孔明转世,竟一眼就能瞧出我日后的着落?”
若清见若鹓一副玩笑模样,摆明了不信,却也不恼,只笑道:“还记得你我二人分别前几日,可是有何事?”
若鹓面露窘色,轻捶了若清一下,不依道:“这般羞人的事,你还提它做什么?”
若清轻摇了摇头,笑道:“我却不是要提你的羞窘事,只是你当时自言自语了一句,叫我记忆犹新。”
“是什么话?”若鹓歪头瞧向若清,她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竟叫若清说的这么夸张?
“你呀,你说,‘凭什么我就要来这给人挑拣?就该让那些个王子公孙哥儿的来试试每月垫些……’”说到此处,若清顿了顿,终是没好意思开口,用眼神向若鹓瞄了一眼。
“垫些什么?”若鹓顺着若清的视线看着自己,蓦地明白过来,登时也闹了个大红脸,嘴上却不肯让步,“莫不是我说的不对?放在今日,我也是这般想的!”
若清掩口失笑,轻点了点若鹓的额头,道:“你也不知羞!当时我就想啊,这姑娘真了不得,我啊……”
“你什么?”若鹓本想板着脸,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我啊!我可不敢惹这泼辣刁钻的蛮姑娘!”若清笑着往门口走去。
“好啊!我原想着你是同我交好,却原来这般心思,往哪里跑?看我不收拾你!”若鹓落后一步,随即也笑着追了出去,笑声却在出了门的一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