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鹓格格留步!”八福晋的声音令若鹓停下手中拉扯缰绳的动作,略掉转了马头望向八福晋。
“八福晋还有何事?”
“你当真……毫不在意?”八福晋向前迈了一步,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
若鹓按捺住快要飞起来的心情,即便此刻面对的是八福晋,却也不藏着她的好心情:“八福晋,我知道你所指为何事,但我方才也说过了,这件事对我毫无影响,若说我有什么愧疚的,便是因为我的身份而对皇上的名声有所污损。但我们如今仍在一起,他便是已经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那么我又何须抓着旁人的指责不放来为难自己?我日后要做的,唯有更倾心相待而已。”
虽然方才便已知晓了她的态度,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再次确认,她就是不甘心啊,她不明白这样枉顾人伦纲常的大帽子扣下去,为何她还能如此坦然、如此从容,难道她不应该慌张无措、痛哭流涕么?这事同她当初的预测大相径庭,那她做的那些又算是什么?一场笑话吗?可她却为了一场笑话,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八福晋从来端着的肩膀垂了下去,若她做的毫无意义,那么她因此同八爷闹翻,又得到了什么?没错,是她私自动用了八爷的人脉,将皇上与若鹓的事情宣扬得尽人皆知。她厌恶若鹓,打从她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就厌恶她!
若说她对年云谣是羡慕,甚至有些感激,那么她对扎库塔·竹箢的便是如虫噬骨般的嫉妒与痛恨。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是有怎样的魔力,能让八爷如此维护。她那样孜孜渴求却半生都没能得到的东西,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却不屑一顾,弃之如敝履。
她永远也忘不了,八爷发现这事是她做的之后,看向她的目光,那目光似是在看她,却又好似所凝之处并没有她这样一个大活人存在,目光里一丝感情都没有,哪怕是厌恶、痛恨也好,却连这样的感情都不肯割舍一点给她。
她知道,从她决定做这件事时就知道若事发,他们会走到哪一步,可她没有退路。他们是少年夫妻啊,这半生都是一起的,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对那个位子的渴求,渴求先帝的一个肯定,对他、对他额娘的肯定,渴求这天下人的肯定。
然而竹箢出现了,直到她意识到危机时,她甚至都想不起来属于扎库塔·竹箢这个名字的脸长什么样子。不重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八爷为了这个人甚至开始动摇,她要庆幸竹箢并不中意八爷,否则她连同她一战的可能都没有,只消她点头,她就会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多么可悲啊!
八福晋蓦地笑起来,那笑声渐渐扩大,她仰着头,紧闭着眼,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在哭:“多么可悲啊!多么可笑!”
若鹓看着这样的八福晋,有些惊骇,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如此失态的八福晋,她甚至不知此刻是该劝慰她还是一走了之,只静静定在远处。
八福晋抬手抹了抹脸颊,面上有些狼狈,却平添了些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之态,只是眉宇间的傲色却不曾减半分。
“若鹓,你可知道,你同皇上的事是我叫人传出去的?”她不待若鹓反应,继续道,“皇上刚登基时,我就劝八爷以此事动摇皇上在宗室之中的威信,那么好的机会,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就因为此事会牵连到你,会有损你的名声,他便这样白白放弃了!”
八福晋胸口起伏着,连吐出的话语都似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的一般。若鹓看着八福晋,满是无力感,若是做此事的是皇后,她便认了,谁叫她招惹了人家的男人,可八福晋也太不讲理了些,她已尽力回避着八爷,她却仍将帐算在了她的头上,她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好吧,她招了八爷,惹了八福晋,八福晋不讲理,若鹓有些认命地抿了抿嘴。
“你可知,因为我做了这件事,我与八爷算是彻底完了,他觉得对不住你,甚至巴巴儿地在皇上跟前说了些旧事,想要调合你同皇上的关系。”八福晋冷笑了一声,“我竟不知,堂堂八皇子何时竟还好心到撇开面子、放段替旧情人与死对头说合,他为了你,竟能亲手把最后那一点可怜的尊严都搁在皇上脚下让皇上去踩!他为了你,当真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得!”八福晋已是恨极,生生将嘴唇咬破,沁出血来。
若鹓想了想,到底下了马,她同八福晋的恩怨已有二十年了,她当真是觉得累了:“八福晋,这么些年了,我也累了,难道你不累吗?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同你有个了结,我不想再纠缠在这些事当中了。”
“了结?”八福晋扯动着染血的唇,吐出一串笑声,“若鹓格格,你莫不是这么天真吧?我的夫君心中念了你二十年,我的家都被你给毁了,我同他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也一夕散尽,若鹓格格来同我说要‘了结’?”
若是大清朝也颁奖,那么“最不讲理奖”她一定要颁给八福晋。
只是她虽不堪其扰,但多少还是有些同情八福晋的,叹息道:“八福晋,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最后再明确一次,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肖想过八爷,也没有一丁点想要进八贝勒府的意思。若八福晋同八爷的感情因为若鹓出现了什么问题,我非常抱歉,但我自认并没有做错什么。八福晋若想夫妻和好,一味纠缠我并不能使得你们夫妻关系有所改善,八福晋该同八爷一起找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若鹓话已至此,日后若碰上了八福晋,若鹓必定退避三舍,只请八福晋能高抬贵手,放过若鹓一马,还若鹓一点清静,若鹓必定铭记肺腑,感念恩德。”
若鹓翻身上马,临行前回头望了眼八福晋,她脸上仍是愤恨的神色,轻声道:“八福晋,我并不是你的敌人,你的敌人,只有你自己。”
撂下这句话,若鹓低喝了一声,乘着马往毓蟾所在之处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