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骗了!
在下了马车,见到落颜乳燕归巢般投入观音保怀里,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时,若鹓便觉出不对劲了。她因一时气愤而宕机的大脑,此刻终于又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说吧,你俩这是闹得哪出?”若鹓对观音保的行礼视若无睹,哼道。
观音保有些担心地瞧了落颜一眼,见落颜仍是笑嘻嘻的模样,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便又落了下来,他仍旧恭谨着道:“姑姑,数年未见,观音保甚是挂念您,故而才托落颜请您来做客。”
“姑姑?”若鹓挑眉,“你改口倒快。”
落颜蹭到若鹓身边,讨好道:“姑姑,我都饿了,折腾了一路,我都没吃好。”
“没吃好?”若鹓剜了落颜一眼,“我瞧你那是忙着装伤心,不敢好好儿吃吧,鬼丫头!”
嗔怪归嗔怪,若鹓哪*里舍得真饿着落颜,只是她还未开口,观音保已道:“烤羊已准备好了,若是饿了,就先吃东西吧,吃饱了再去好好睡一觉。”
若鹓与落颜皆是点头,随着观音保一道进了帐子。
久违的腥膻味混着马女乃酒的香气扑面而来,若鹓突然想起月琴不吃羊肉,便转头同她道:“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帐子休息吧,我这里不缺人手,让女乃嬷嬷和宋嬷嬷她们仔细些两个小的。”
月琴感激地应了一声,又领了两个小丫头,同几位嬷嬷一道,由观音保吩咐的蒙古婢女领着,去了为她们安排好的帐子。
此时已是盛夏,若鹓是极怕热的人,不知是观音保记得她这习惯,还是碰巧了,上的烤羊皆是在帐子外远远烤好片好了,再送进帐子的。如此,既不必忍受高温与烟熏,又能及时将外焦里女敕的烤肉放进嘴里。
若鹓一路行来,倒不算太乏累,此时即便是略显油腻的烤羊也吃得香甜,观音保还贴心地准备了酸女乃酪与塞上难见的新鲜瓜果,若鹓更是胃口大开了。足足一个时辰后,若鹓才餍足地微微推开身前的空碟空碗,端起三足杯饮尽最后半杯酸女乃酪,美美叹了一声:“痛快!”
相较于若鹓桌上的风卷残云,杯盘狼藉,观音保与落颜的桌上倒都还剩了不少,若鹓没有半分大食量的自觉,反倒同他两人撇撇嘴,道:“不知爱惜粮食,怎可剩饭剩菜?”
落颜颇有些哭笑不得,她自小被十七叔带得便比姐姐妹妹们食欲好。姑姑回宫后,无论是在凤音阁还是在宫外,她也时常去蹭饭,姑姑那里待得舒服,她自然用得比往日更多了,如今反倒被姑姑嫌弃浪费粮食,怎一个“冤”字了得。
“姑姑,咱们三个桌上加起来,可是一整只羊啊,这……这如何吃得了?”落颜苦着张脸,决定不去理会此刻没有理智的姑姑,“姑姑,我又累又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若鹓本也是斗嘴玩,闻言,忙道:“那赶紧休息去吧,我也去躺会,车里到底不比平地上舒坦。”
观音保将二人送到了各自的帐子,留给二人休整的时间。
饱饱睡了一觉,若鹓的精神大好,落颜的帐子在她不远处,听动静,想必落颜还未醒。若鹓只留了疏影,放其他人先行休息,洗漱一番,换过件干净衣裳,若鹓弯腰出了帐子。她先去瞧了瞧离离与摇摇,两个小家伙还在睡着,她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虽说是盛夏,这里却不若京中闷热,若鹓深深吸了口气,鼻间霎时盈满了青草混着泥土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烦恼尽消。
“疏影,走,挑两匹马,咱们到周围溜达溜达。”若鹓方才特意换的骑马装,连头发也没再梳成旗头,而是像蒙古姑娘一样,编了两个大辫子。
疏影应了一声,引着若鹓去挑了两匹栗色的马儿,两人翻身上马,马儿小跑着,载着若鹓与疏影在开阔的草地上奔驰。
若鹓双手拉着缰绳,慢慢闭上眼,仰头叹道:“许久没这么放松了,真是舒服!只可惜出来的匆忙,没将煤球儿带来。”
“格格既是喜欢草原,时常来行宫住些时日就是了,这儿离京城又没多远,还不是几日车程的事?”疏影偏头瞧着若鹓,道。
“我是最不爱折腾的人,到了一个地儿,就想着生根发芽,恨不得长死在那里,你若要我每年都折腾个几回,那我怕是慢慢儿就不喜欢这里了。”若鹓在现代时,起先是因为晕车而不愿外出旅游,后来这毛病渐渐好了,她却已成了宅女,放假时宅在家里,上学时就宅在寝室或是图书馆,总之,要她出趟门,真是千难万难。
两人说笑着,渐渐加快马速,很是过瘾地跑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气喘吁吁地慢慢缓下速度来。大汗淋漓过后,身体的毒素排出去了,心里也好似一同清理了一番,格外畅快轻松。
“疏影,你说若是人人都这般简单生活该有多好,天天算计着过,不累么?”若鹓抹了一把脸颊边的汗,道。
“那要分身处何处了,若是在这草原上,自然不须****盘算辛苦,可若……那便不同了,每日算计虽然累,可若不常常打算着些,想必活得更苦。”疏影今日也难得放松一回,说话便也比平日放开了些。
若鹓并不计较疏影这一番略显僭越的话,相反的,她却听得有滋有味,她在这里虽也有交情不错的友人,可到底这里的人,观念与自小的环境与她不同,她非常渴望在现代时,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人与人之间相处时的平等感,那让人觉得十分舒服。而在这里,花舒、月琴她们即便贴心,却一心奉她为主子,毓蟾、若清几个虽身份上不是问题,可她们的世界,好似都绕不开她们的夫君,缺少了些自我。
而她追逐的那种感觉,反倒是在十三、八爷他们男人身上,时常能令她体会到。或许,便是因为古代以男人为尊,他们可以读想读的书,做想做的事,行为与思想不受约束,便有了广阔的视野与开放的思维。
而这些,正是若鹓被他们吸引的最大原因,她无法拒绝一个有见识、有胸襟、有魄力的男人,她希望可以做朋友,却忽略了,这个时代,男人往往不会将“交友”的目光放在女人身上。
若鹓与疏影回到帐子时,两个小家伙已然醒了,观音保与落颜一起在逗两个小家伙玩闹。见若鹓进来了,两个小家伙“毫不留情”地撇开观音保与落颜,都张手要若鹓抱。
若鹓也不含糊,上前弯腰,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小家伙转身坐到了铺着狼皮的榻上。
逗弄着怀里的小人儿,若鹓转头看向观音保,开门见山道:“乌兰的事都处理妥当了?”
观音保不妨若鹓这样直白,被她问得轻咳了一声,道:“都处理好了。”若鹓于落颜的意义,观音保自然知道,他虽先认识的若鹓,可现如今关系有了转变,且两人也有两年多未见,此时的若鹓是他心上人的长辈,被她如此简单粗暴地询问这种事,他仍是不可避免地红了耳根。
“处理妥当了就好。”若鹓点点头,见落颜在一旁,多少还是有些顾忌,遂道,“颜儿,你哄弟弟妹妹玩会,我同观音保出去说几句话。”
落颜这次倒是没有耍赖,乖乖听了话。
出了帐子,二人慢慢走着,若鹓在前头,观音保落后半步。
“我先前听皇上说,事情不大简单,可是牵扯了什么?”事关落颜,若鹓仍有些不放心,胤禛语焉不详,她也不知道乌兰这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或者说,是冲着谁来的。
落颜在身份上仍是废太子的女儿,虽被胤禛收作养女,但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他邀买人心的手段,若非知晓落颜与胤禛的真正关系,此事该不是冲着胤禛去的。
同样的,她虽与落颜亲密,对她疼爱有佳,可明面上,她与落颜并无关系。当初落颜是被悄悄抱进宫的,虽然之后她也被送进毓庆宫一段时间,可在那期间,她并没有与孩子相处过。之后她出了毓庆宫,而落颜也被记到了废太子的侧福晋名下,若说会出什么岔子,那便只有在后来,她亲自抚养落颜的那段日子里了,她虽****闭门不出,但平白多出一个孩子,联系前因后果,想必总有有心人能猜出事情大概。
最后一个可能,便是观音保这边或许得罪了什么人,再或有人瞧他不顺眼,有心给他下绊子。
“让姑姑担心了,是观音保处事不慎,得罪了些人,那些人在蒙古有些势力,是而棘手了些,不过此刻都已解决了。”观音保平静答着。
竟是第三种猜想,若鹓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她其实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她担心会是八福晋,毕竟那日离去时,八福晋的眼神告诉她,事情并没有结束。她甚至还想到了毓蟾,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毓蟾即便曾动过手,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她应该不可能能将手伸到塞外来。
如今听观音保这样说了,若鹓松了心,又问了几句家常,便一起回了帐子。两个小家伙玩闹了半天,很是消耗了体力,若鹓二人进来时,刚刚才被哄睡了。
三人到若鹓的帐子里又坐了会,说了些话,观音保起初的拘谨与生疏便也渐渐抛开了。心里的头一等心事了了,若鹓很是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这草原上,地广人稀,这会,又正是最舒服的季节,午后,仰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一睁眼,便是无垠的蔚蓝与雪白的云朵,天阔云净,清风微拂,若是困了,便就地小憩片刻,当真人间美事,快活似神仙。
在帐子里住腻了,若鹓一声令下,大家拔帐起营,奔向了行宫。说来若鹓都觉得可惜,康熙建了这避暑山庄,前后也不过享用了十几年,到了胤禛时,他兢兢业业,一心扑在政务上,根本没抽出时间每年来避暑山庄秋弥,只将会见蒙古王公的差事交给旁人。
如今,她便替胤禛多享用享用了。
山庄平日自然也是有人打理的,而胤禛事先也打好了招呼,随时准备接待若鹓。若鹓哼着小曲儿,在山庄中溜达着。说来惭愧,她在现代时,虽也在帝都范围内活动,可却连离帝都这么近的避暑山庄都没来过。不过想想也不算可惜,毕竟现代的避暑山庄早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即便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此刻,她在这里享受着“vip清园”待遇要来得爽?
若鹓越在园中游荡,便越能理解康熙为何每年要耗上好几个月在此处,这里当真是个好去处,既有着宫中一般的待遇,又有着舒适的天气,他出行所带的后宫也是挑选过的,必定都是合他心意的人,可不是比在宫中舒服多了?
而比之康熙老爷子,若鹓还有个最要紧的原因,这里人口简单,她大可以不去理会宫中繁杂的人际关系,更不必头疼于提防明枪暗箭,若在这里住上半年,她必定能长二十斤肉。
在若鹓于避暑山庄中畅快放纵了十多日后,一个意外却令她惊喜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日,若鹓领着离离与摇摇在芝径云堤学走路,说是学走路,却也不过是半抱着,让两只脚丫沾着地平移。
正歇气呢,一声脆脆的童声响起:“这个小妹妹是在学走路吗?”。
若鹓闻声望去,便见不远处,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立在离离身边,仰头问抱着离离的嬷嬷。嬷嬷闻声,并未立刻回答,先是朝若鹓望了一眼,见若鹓微微点了点头,才回道:“正是,我们小格格能走三四步了。”
“能让我抱着她走吗?”。小男孩提出了请求。
若鹓起身走了过去,蹲来,抱住扑进她怀里的离离,轻声道:“小妹妹叫离离,你叫什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若鹓话音才落,便听一声呼唤声传来:“阿古达木~”
那小男孩听见了,循着声音望去,道了声:“我额吉来了。”说着,便跑了过去。
若鹓的视线也随着看了过去,她慢慢直起身,看清远处走来的是三个人,左边的绿衣少女是落颜,她身边的自然是观音保,而落颜右边那正快步朝这里走来的蓝色身影……
若鹓忽的抬手捂住了嘴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