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这才走了几天,王府就又进新人了……”夏霜红着眼眶,看了看摇篮里含着手指,眉开眼笑的景熠。“格格生大阿哥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没了,王爷可倒好……”
“嘘……”采棋警惕地走到门口,忽然掀起厚厚的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才走回来,“原是说你这几个月稳重多了,怎么今儿又口没遮拦起来了?”
见夏霜低头不语,采棋苦口婆心劝道,“当初主子就是放心不下你这性子,临走都不忘替你求了老福晋的恩典,答应送你回家乡去。偏你又不肯走,非要留下照顾大阿哥。既然已经决定留下了,也该早些在心里掂量清楚:如今咱们唯一需要在意的,就只大阿哥一人。且不说刚入府这两个格格是太后赏给咱们王爷,无论如何都得收的,就是王爷哪天自己个儿想要抬举谁,又跟你我有什么相干?咱们只管照顾好大阿哥,不辜负往日主子待咱们的情谊,才是真正对她尽了心了。”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夏霜抹着眼泪,“可我……就是替格格屈得慌……”
采棋伸手拍拍她,轻轻安慰道,“我明白你怎么想的,只是这话咱们私下说过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可决不能再提了。”
“……嗯。”夏霜小声道,“采棋姐姐,你说……格格以后……真的不能再回来了么?”
采棋叹了口气,已经被休弃了,要是再想回来……
“这个也我说不好。”她沉思了片刻,“可我总觉得,王爷对主子,是不同的。”
夏霜迷茫地抬头看看她。
采棋没解释,只是伸手拿起一旁的拨浪鼓逗着景熠,小家伙高兴得直吐舌头。
“你说,大阿哥长得像谁多些?”
夏霜愣了愣,不知她的话题怎么又跳到这事上,于是心不甘情不愿道,“自然是像王爷……连老福晋都说大阿哥跟王爷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可我瞧着就不是,”采棋朝景熠笑笑,“王爷看到的,或许也不是。”
夏霜趴在摇篮边,目不转睛地瞧了一会,“大阿哥笑起来的时候像格格。”甜甜的,最特别容易感染身边的人。
采棋认同地点点头,轻声道,“所以咱们要照顾好大阿哥,让他时常笑才好。”
夏霜似懂非懂,“是要时常提醒王爷别忘了格格么?”
采棋笑了笑,没再言语。
想忘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一个物件,一个场景,一个孩子,哪怕一个微笑。
哪里不是那人的影子?
越是要连根拔起,越是会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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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总是会来,宁若对两个侍妾的事倒是看得很开。若说刚成亲的时候,她还有过“独占”黎轩的想法,且他也给过自己类似的承诺,让她有了“做梦”的权利,那么后来几年的不孕以及夕颜的介入也早已经把曾经的誓言击得粉碎。
总归,对她来说,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黎轩娶夕颜那晚,她难受得整宿睡不着。心里不断煎熬地想着,他如愿得到了心仪多年的女人,往后的自己该要如何自处。她更怕夕颜在她前面生下孩子,届时母凭子贵,更要让他掏心掏肺地疼爱。她那时是真的心痛,也是真的惶恐。所以大清早起来,刚一得知那边昨晚上闹腾到后半夜的消息,她就想也不想地叫来从前受过自己恩惠,如今在晨夕阁负责浆洗的婆子。
各家福晋收拾后院不顺眼的女人,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法子。避子的香料熏过换洗的衣裳,虽每日只那么一点,却也让初初有孕,胎像不稳的夕颜见了红。说来讽刺得很,她居然是这个家里第一个知道夕颜真实情况的人。她当时吓了一跳,心里虽一万个不愿意让夕颜早一步诞下麟儿,可此时生生给她弄掉却又是另一回事,她也没想到夕颜的身子居然这么好,在药物的作用下还能怀上身孕。其实要说起来这孩子恰巧就是花烛夜那晚上有的,黎轩后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也并不曾碰过夕颜,只是这些她不知道罢了。
考虑再三,她最后还是决定——袖手旁观:不再做什么,但也绝不说什么。
那时的夕颜若能好生养着,禁止房事,大约再过不了个把月她怀孕的事就会被人觉察,到时候自然会被家人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里,顺顺当当生下第一个孩子。可偏偏她对自己的异样一无所知,一心只想着要讨好黎轩。那胎的情况本来就已经不太好,再加上黎轩的不节制,后来便真就没保住。
现在想想,那孩子也算是她间接害死的,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所以她自己的孩子才……
“宁若?”老福晋的声音略高,微微透着些不耐。
肩膀被身后的采画轻轻撞了一下,宁若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她原是来跟老福晋“汇报”自己今天初次给黎轩“张罗女人”的成果,竟忍不住就忆起了好些从前的事来。“对不住,额娘,”她低头敛下眼底的神色,忙歉意地站起来说道,“我刚在想碧波院和洗秋阁的院落稍小了些,盘算着需不需要给两位妹妹挪挪地方,一时便没听清楚您说了什么。”
老福晋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坐下,“我知道你这几日为着她们的事忙进忙出,很是操/了些心。”她脸上的神情也跟着柔和了些。“你的安排已经很好,她们才刚来,就在那两处待着吧,将来若是生下个一儿半女,再搬地方也不迟。”
“是。”宁若点头应道。“额娘可见过两位妹妹了?”
“我见她们做什么?在门口磕个头也就罢了。”老福晋不以为然道,“你瞧着可还安分?”
宁若笑了笑,“太后选的人,自然是不会差的。”
老福晋想了想,又嘱咐道,“话虽这么说,往后你也还是得多调/教着些。若是有哪个敢在你跟前张狂,你也不用忌惮她们是太后赏赐的,就畏首畏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