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明白,陈晴朗刚才为什么说不急着走了,就是为了画这张符篆,给自己治断臂之伤。
结果自己还误会了他……
自己明明是一个很纯洁的姑娘,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污了呢?怎么无论什么事情,都往肮脏的方面想?
张裴裴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反思一下了。
不过这陈晴朗也太厉害了吧?画的符不仅能清尸毒,还能治断臂这么严重的骨伤?不可思议。
很快的,痒的感觉消失,张裴裴试着活动了下双臂,发现居然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实难相信,这双手臂之前是断掉的。
想起刚才自己一感觉到双臂有恙,就立刻下意识认为陈晴朗在害自己,张裴裴就觉得自己对他的成见确实莫名奇妙的深。自己不仅变污了,好像还得了“被陈晴朗迫害妄想症”。
她立刻反省自己,向陈晴朗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以为你要害我……”
陈晴朗痛心的叹了口气:“以后要改啊。”
语气有点像大人在跟小孩子说话,因此张裴裴没有搭腔。
陈晴朗不要脸的继续道:“以后要改,听到没有?”
张裴裴扭捏半晌,声如蚊呐道:“听到了。”
“爽!”陈晴朗怪叫一声。
张裴裴顿时有一种羞耻感,同时很想揍人。
陈晴朗当然不给她这个机会,当即收起符盘走到门外,抬头仰天一探,发现雨丝又细又疏,几乎要停了。
掏出手机看看,居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张裴裴也走了出来,四处看看,看不清什么,秋冬的凌晨和深夜一样黑,要再过半个小时,才会慢慢变亮。
“现在可以走了。”陈晴朗搓搓脸,向公路上走去。
劳累了一夜,魂力消耗的不少,要不是中间寻着空温养了一会儿,不知道得晕成什么样。
张裴裴跟在他身后,悄悄的看着他,昨天下午才认识而已,感觉上却像是认识了好久。这种奇怪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她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恍惚。
不过虽然认识的时间短,陈晴朗在她心中的印象,却已经更新改变了好多回。
刚从江舒情那里知道陈晴朗时,张裴裴只知道他是个老师,想着他应该是个文质彬彬的人,或者喜欢说教也不一定。
总之应该是个不错的人,老师嘛!
前天相亲时,这货迟到了,并且直到她忍不住离开,都还没到。于是心中印象改变,觉得这可能是个不太负责责任的老师,真材实学估计也没多少,更别提什么文质彬彬了。
总之应该是个不靠谱的家伙。
昨天下午见面,发现这家伙正义感还挺强的,打架居然也很厉害,看着就更不像老师了,无法形容,没有办法快速给一个定义。同时,通过他的一些言行,一些眼神,发现他居然喜欢江舒情。
这个时候她对他有一些不满,觉得这是一个很怂的人,喜欢却不敢去追,还要去和她相亲,骗人骗己,不是好人。结合之前迟到的事情,觉得这家伙肯定是个不能依赖的人。
而且他打架还那么凶,戾气肯定很重。
至于正义感什么的,被张裴裴选择性无视了。
而昨天晚上从咖啡店出来,陈晴朗通过一个小小的细节,发现了她身具真气的秘密,这让她觉得惊讶,一是没有想到陈晴朗如此心细,二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也知道真气,不过接下来他所说的什么打人如挂画,又让她啼笑皆非,知道陈晴朗并不是她所想象的武道中人。
不是武道中人,却又知道这世上确有真气这回事情,这显得很奇怪,让她开始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
随后,陈晴朗要她教真气外放的方法,并且言行之间很不礼貌,让她觉得受到了侮辱。她当时确实有杀掉陈晴朗的冲动,她觉得这是她二十多年来见过的最让人讨厌的人了。后来还说什么僵尸,符篆,说什么为了江舒情,更让她觉得这人瞎话满篇,非常离谱。
她直接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然后,僵尸出现了。
然后,为了自己,他被僵尸咬了。
然后,他用那个玉盘画符,把自己断掉的手臂治好了。
然后,现在,他仍处于变成僵尸的危机之中。
本来在她心目中最烂的人,顿时变得不那么烂了,而且还有点点那么好,她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乱糟糟的似一团麻线,扯也扯不断,理也理不清,只觉得二十多年来,脑子从没像现在这样昏噩过。像发了烧,把脑袋都烧坏了。什么都想不明白,什么都理不清楚。
最让她害怕的是,因为陈晴朗有那么一点点好,所以在有那么多次亲密的身体接触后,她都仍然无法对他生出杀机……甚至厌恶感都很浅。
就像之前她手臂断掉,陈晴朗直接把手伸到她胸前掏枪,要是别人敢这么干,事后她肯定会追究到底,把人打残算是最轻的,不弄个全身瘫痪难解心头之恨。还有刚才在小屋子里……若是放到平常,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死了。
可现在呢,陈晴朗活得好好的,而她也没有让他活得不好的冲动,这于她而言,简直是太过恐怖的一件事情。她觉得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她了。
总之细思极恐,她干脆停止了头脑风暴,转而探寻另外一件让她疑惑的事情。
她向陈晴朗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晴朗正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顿时一愣:“啊?”
“你不是武者,任何一个门派,都没有画符这样玄奇的本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陈晴朗用符盘画第一枚符篆时,她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可是害怕耽误时间,耽搁了陈晴朗画符清尸毒,所以一直忍着没问。到了现在,终于可以问出口了。
“你问这个啊。”陈晴朗没有任何的将要被迫暴露秘密时应有的慌乱,因为答案他早就想好了,甚至他一直在等张裴裴问这个问题,结果她就是一直不问。如果她再不问,陈晴朗都忍不住要把自己编的瞎话主动说出来了,“我确实不是武者,但是修行的方式,和武者有些相同。不过不知道说出来你信不信……我是阁皂山灵宝派传人,属于道家子弟,玄门中人,学的是画符祈禳,行的是驱邪镇鬼……当然,我仅仅是入门而已,甚至灵宝派知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传人,都还不一定。”
张裴裴的直觉告诉她,陈晴朗又在胡说八道了。可是昨晚他说要画符给江舒情抵御僵尸的时候,自己不也认为他是在胡说八道么?可是呢,僵尸却出现了,还咬死了人,连带着自己也差点被咬。
所以,她现在已经不怎么相信自己的直觉了,但是,对于陈晴朗的话,她也没有办法就完全相信。因为这货看着,实在不像是什么道家子弟。至少,在张裴裴心里,道家子弟的定力不应该这么差。想想刚才在小屋子里,自己还没怎么着呢,他就开始“被动”的耍流氓了。道门中人虽然不像佛子家弟那样讲究个六根清静,但也都追求个正直清雅仙风道骨,哪里会那样经不起挑逗,简直就是不要脸。
天可怜见,要是道门子弟像张裴裴想的那样,神雕侠侣当中就不会有龙骑士的出现了。
而她怀疑陈晴朗在说谎的最根本的原因则是……
“现实中的道士,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吧?我曾随师傅去拜访过一些老道长,有的是武者,有的是普通人,并未听说有会玄门奇术的啊。”张裴裴看着陈晴朗,双眼一闪一闪的,晃得陈晴朗赶紧别过了头,不敢跟她对视,“而且,元朝以后,阁皂宗不是就并入正一道了么?现在都说是正一道道士,而不是说阁皂山灵宝派传人吧?”
“啊,还有这回事?”陈晴朗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张裴裴面无表情:“你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会编出这么个大漏子么?
陈晴朗终于知道,为何古人都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了。要是女人知道的比男人都多,男人还怎么忽悠女人?连女人都忽悠不住,那岂不是很没面子?在家里没地位,在外面没脸子,这日子得多痛苦?
于是一帮连女人都不如的家伙,就开始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说就说了这么些年,真真是不害臊。
陈晴朗没那么不要脸,他现在已经臊得不行了。
幸亏张裴裴不跟他一般见识。
“既然你不想说实话,那我就不问了。”张裴裴低头踢飞一颗石子,“只是说谎真的很没必要。”
陈晴朗臊得几乎想把实话说出来了。还好,脸皮终究够厚,还是忍住了。
“那我以后不跟你玩虚的了,挺累的。”陈晴朗为了编这个谎话,累死了许多脑细胞。结果谎话刚一出口,就被人给戳破了……心真的好累。
不过阁皂宗啥时候并入正一道的?怎么没人通知我?
陈晴朗很郁闷。
两人慢慢走着,半个小时后,居然碰到一辆出租车。上了出租车后,司机就开始大发牢骚。
“都是僵尸惹的祸,搞得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生意。要是政府再不赶紧把这件事情解决掉,不知道多少人要等着饿死。”
“现在怎么说也是二十一世纪,大家都是在新红旗下长大的,受过科学教育,怎么还会相信这些事情呢?我年轻时没考上大学,一直觉得自己脑子很笨,现在才知道,比我笨的人居然有那么多。怪不得每年高考的人那么多,考上名牌大学的永远只有那么一小撮。”
“散布谣言的人,肯定是其他国家派来的,就跟网上那些公知一样,是来破坏我们国家的安定团结的,是来阻碍我们社会进步,影响我们国家飞速发展的……”
司机走一路唠叨一路,陈晴朗和张裴裴只默默的听着,说不出话来,心里感觉挺复杂的。
陈晴朗在心里感叹,哥们儿以前也是一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啊,怎么转眼之间,就这么堕落了呢?
大路空阔,出租车开得很快。
到了某个路口,张裴裴下了车。
她站在车门前,看着陈晴朗,道:“你的伤多注意……千万不要扩散……我……也会帮忙想办法的。”
陈晴朗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好玩儿,忍不住调戏一句:“我这都是为了你啊,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得负责到底。”
“我会负责的。”张裴裴很干脆的道,接着看到陈晴朗促狭的笑意,才知道他是在调戏自己,脸一崩,“坏蛋。”然后径自走了。
陈晴朗发现,张裴裴这种妞,只要稍作改变,就会立刻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他忽然起了教之心。
只是想到江舒情,又赶紧把这想法按了下去。
“自己的定力真是太差了,以后要多加注意啊。”
又过了十多分钟,车子停在了陈晴朗小区门口。
陈晴朗下车,并忍不住多嘴一句:“无风不起浪,这世界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数不胜数,僵尸这种东西可能真的存在,也说不定呢。”
出租车师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关上车门走人:“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争气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