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屋子太小,赵老憨的决心也大。
满意没有躲过,见春丫跟小虎子几人,给她结结实实地磕了头。
这个带有仪式般的虔诚,满意心知这其中的感激,她深有体会,如果让他们能够心安一些,她受了又何妨。
头也磕了,事情也商议好了。
接下来便真的是轻松了。
屋子里的翠心,听得赵老憨说让她平日里跟秋娘一起做鸡蛋糕,以后卖掉家里就有银子,刚才她偶尔听一耳朵,却没有弄明白始末,此时了解过后倒是比赵老憨还要激动万分。
她家里可是更难,要不是实在没有法子,谁愿意一棵菜都要分两日吃。
这些天她虽然不说,但赵老抠的脚就是压在她心上的石头,如今这突然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她如何不激动。
秋娘见赵老憨已经做主,虽然方才她们都没有听仔细,但她觉得五姑娘跟孩子爹商量好的,她听着就是,以后的日子,怕是真的不一样了。
她瞧着满意的眼神又是不同。
“你毛毛躁躁做啥,这也不能让别人瞧见不是。”
翠心这才笑笑停住,连连点头。
满意便又跟他们说了些别的,“这一开始如此做,照婶子去卖回来的结果看,生意还成,以后久了,难免不会厌倦,不过咱们这东西多,可以多想几样馅料,红豆沙调好,还有芝麻的,花生加糖粉的,一样样都理出来,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多一个品种,买卖才能好。”
秋娘连忙记下,表示回去自己再考虑。
院子里的人渐渐多了,也热闹了起来。
赵老憨量好尺寸,也出去忙活,剩下秋娘跟翠心也忙。
春丫留着陪满意,她皮肤黑红,又粗又黑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望了望满意,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想着满意比自己还要小,咳咳声说道,“五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
满意见她手上还拿着帕子绣,说道,“叫我满意就行,我连针线都不会拿呢,哪有你说的那样厉害。”
“啊?那你衣服要缝补吗?还是要绣什么,交给我就成。”春丫见满意那样说,倒是放松不少。
满意摇摇头,见她绣在帕子上的南瓜,心头一动,又想到一个法子,能赚点钱,不过此时也不好说,“春丫姐,你绣嫁妆忙活呢,我哪里敢劳驾你。”
“你个小孩子也知道打趣我!”春丫倒是大方,也没见如何羞赧。
春丫身上散发着勃勃生机,满意瞧着有点羡慕,捏捏自己的小胳膊,很有兴致问道,“春丫姐,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春丫把针在头上擦擦,脸色有些发红,喃喃说道,“是个顶好的,能干活,在糖坊里管点事,离家也近,我说以后咱这头还有些忙,他也说让我以后顾着些。”
看来,是挺满意的了。
满意特别高兴,前世自己是大龄剩女,这辈子好歹有了个未婚夫,却高矮胖瘦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这么一日,想到心头上的那个人,会跟春丫这般的羞涩开心。
能够笑着想起某个人,也是幸福的吧。
她晃晃脑袋,心知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打开了话匣子,春丫平日难得跟人说这些,见满意明明是个瘦小的孩子,却做的是大人的事情,那么能干比好多人都厉害,又帮了家里甚至村子里那么多人的忙,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春丫就觉得她更近一层,“两个村离得也很近,想回来也容易,爹娘也放心。”
外头的乡亲,有条不紊地搬桌子,煮饭洗菜洗碗,闹得跟过节一般。
屋子里的春丫跟满意,一个好奇地不停发问,一个满面红光地细细回答,一番话说下来,两个人都咯咯笑。
年轻的女孩子,有着叽叽喳喳的本性,说一些别人都不太懂又很开心的话。
“五姑娘!”门外有叫声的时候,两人才停了下来,相视一笑。
满意顺着瞧出去,见是红花,旁边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一身棉布衣衫,圆圆的脸庞,咧嘴就笑,“五姑娘,我是竹青呀,我娘说可以出去吃饭了。”
“快去吧。”红花也说了一声,瞧着春丫的眼神有些复杂,也不等满意出来,扭头就走。
春丫就收拾下手头的东西,跟满意一起出来。
竹青从满意身边经过的时候,说道,“五姑娘甭怕。”
就跑着走了,满意瞧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心里却感到他对自己是有善意的。
深吸一口气,往主院那头去。
二人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大家都静了静。
那日拿东西过来的都是妇人居多,今日,满意瞧着每张桌子围着的一伙人,乌压压的一片,即便特意换过衣衫来吃席,也都是补丁叠补丁的衣裳。
她笑了笑,朗声说道,“众位爷爷女乃女乃叔伯婶娘,姐妹兄弟,早些时日病了一场,幸亏吃了大家伙的东西,好了不少,也没有什么报答大家的,就吃顿席面,大家热闹热闹。”
说完,见胡不寿愣在那,满意顺手就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了起来,“大家都喝一杯,祝我们陈家糖坊日后多出好糖,南甘村日后都平安顺利,大家过上好日子,只会比以前更好,只能比以前更好!满意先干了!”
话音一落,满意把整杯米酒喝了下去,并没有被呛到,只苍白的脸色,迅速泛红。
这里许多人都没有见过满意,原提起,都觉得是五爷的小媳妇,是因为五爷生病才定回来的,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有些有女儿的人家羡慕她的好运气之外,其实心里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此时见她说话声音朗朗,面色白里泛红,蓦然想起过往岁月之中的激荡,都有些激动站起来,纷纷应和。
“好,大家都要过好!”
“让新甘村那帮孙子瞧瞧!”
“我肯定是眼花了,瞧着五姑娘这神气头,我居然想到二娘了!”
这二娘说的是唐颂的姐姐唐丝,当年也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胡不寿早就琢磨好的说辞,居然用不上了,众人的声音提醒了他,什么二娘,早就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桌上的席面,加上上回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如今,又如此!
还没有嫁进来,怎么轮得到她说话,为什么说了这些还能蛊惑人心。
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谁才能给他们饭吃?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她当家了?!
胡不寿就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那么多虚面子,让大家一起等她?
他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