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王敏慧待桃戈极是和善。
膳后,桃戈本该告辞,她却依旧坐着不走,王敏慧也丝毫没有要她走的意思,桃戈知道,王敏慧要她过来,绝非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王妃姐姐唤我过来,想必不单是用膳吧。”
王敏慧听言,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桃戈露出温婉一笑,道:“桃戈果然聪慧。”
桃戈也回她一笑,王敏慧随后站起身,走至里屋门前,朝外头望去,思虑良久,席平见她神色颇是凝重,担心她反悔,忙走至她跟前,唤道:“王妃。”
王敏慧知道席平的意思,可这件事情,只要做了,便绝没有回头的余地。
她当年哀求主母将王法慧送进宫,司马道子因此对她不理不睬,冷若冰霜,今日她若是将桃戈送进司马曜怀里,那司马道子又会如何待她……
席平见王敏慧仍犹豫不决,又暗示道:“王妃,咱们得快些了,去晚了人多。”
罢了罢了,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便该做下去才是,王敏慧终于狠下心,转身望着桃戈,笑道:“今日王谢两家在夫子庙设宴以文会友,本宫想带你同去。”
桃戈一愣,王谢两家……
王敏慧口中的王谢两家,应当是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夫子庙的宴席每三年一次,每回设宴时,来的人皆有许多,从乌衣巷到夫子庙,整个秦淮河岸上,处处皆会挤得水泄不通。
若是琅琊王氏主办的宴席,那王献之必定也会前去才是。
一想到王献之也会去,桃戈不曾多想,站起身便应道:“既然王妃姐姐有此意,那桃戈自愿同行。”
“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你原本便想去,”王敏慧笑言,又侧首看着席平,道:“平儿,去把本宫为桃戈准备的衣服取来。”
“是。”
席平取来衣服,桃戈穿上极是合身,似乎是为她量身订做的一般,其实不然,这件衣服,是王法慧当年尚未进宫时最喜爱穿的。
她穿着王法慧的衣服,王敏慧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竟以为,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堂姐。
可她眉心有一颗朱砂痣,而堂姐没有……
连她都将她认错了,那司马曜,也必定会认错的吧。
王敏慧就这样带着桃戈上了马车,往夫子庙去,而司马道子,还被蒙在鼓里。
这会儿夫子庙附近已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来者多是文人雅士的打扮。魏晋时期多风流名士,有的家境殷实,有的家境贫寒,此回王谢两家在夫子庙设宴以文会友,天下间的文人墨客自然争相至此。
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功成名就,此回若能得到王谢两家人的赏识,那今日便是出头之日!
听闻此回设宴的,不单只有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似乎还有吴郡顾氏,顾家到此的,是顾婴的嫡亲哥哥顾恺之,顾恺之善画,若能得到他的赏识,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这些人当中,其中之一便是陶渊明。
彼时桓伊正坐在夫子庙外不远的茶楼上,他手握茶盅,低眉望着下面人来人往,唇角眉梢皆带着一丝笑意。
小厮道:“陶公子方才已经进去了,公子不去瞧瞧么?”
“元亮满月复经纶,试问这些平庸之才,哪个能比得过他!”
这时王敏慧与桃戈的马车已经到了夫子庙附近,前头分明还有路可走,马车却是停下了,车夫先下了马车,席平随后。
王敏慧也掀开门帘,席平忙伸手去将她扶着,待王敏慧下了马车,桃戈也掀开门帘,席平本想伸手去扶着她,侧首却见司马曜的马车停在前头,而司马曜正巧下了马车。她便动了歪心思,趁众人不备,暗暗对着马**使了个暗器。
那马受惊,顿时跑了,而桃戈已走至马车外,却没来得及跳下来,便又重重的摔了进去。
见此状,王敏慧一惊,车夫则是大惊道:“马受惊啦!马受惊啦!”
桃戈在马车里跌跌撞撞,几次想跳出来,却回回都被摔进去。
桓伊就在附近,听到动静,便站起身走至阁楼上来看,只见那马奔走迅速,实在不好控制。
小厮眼尖,指着司马曜的马车,道:“公子,那是陛下的车驾!”
桓伊望过去,果真是司马曜站在马车旁,他正想飞下去将司马曜推开,忽听闻有人道:“桃戈!桃戈还在里头!平儿,你快去救她!快去救她!”
桃戈……桃戈在那马车里!
桓伊听闻此言,不曾犹豫,当即飞下去,三下两下便将那匹马推倒,而马车也跟着侧翻,桃戈在里头,又受一击。
好在她抱住了头,也不至于伤得太重。
桃戈晕乎乎的爬出来,桓伊彼时也走去车门口,蹲子,拉开帘子,果真见桃戈捂着额角摇摇晃晃的爬出来。
“桃戈!”
桓伊一见桃戈,连忙将她拉出来,桃戈仍捂着额角,眼前的桓伊,已然分身成两个,三个,四个……
“桓伊……”
桓伊见她捂着额角,忙问道:“疼么?”
“有点。”
桓伊握住她手腕,欲要将她的手拉开,一面又道:“我看看。”
桃戈就此松了手,见她额角上只是青了一块,而未受伤,总归还是庆幸的,欣喜之下,情不自禁露出一笑,道:“青了。”
见桓伊笑了,桃戈忙将额角捂着,问道:“丑么?”
“不丑,怎样都好看。”
彼时王敏慧与席平已追来,而司马曜远远望见是王敏慧的马车,也急急忙忙的赶来。
“桃戈,你没事吧?”王敏慧似乎并未瞧见司马曜过来,至此便望着桃戈。
桃戈未语,只听有人唤:“如笙。”
桓伊听唤一惊,遭了,这是司马曜的声音!
王敏慧应了,转身望去,唤道:“陛……”
此处人多眼杂,司马曜及时使了个眼色,王敏慧不再言语,司马曜望向马车门口的二人,问道王敏慧:“这是怎么了?”
桓伊察觉势头不对,忙将桃戈的脸埋在自己怀中,他仿若未闻,只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馆!”而后便抱起桃戈,匆匆忙忙的离开。
他这般不愿叫司马曜看见桃戈的脸,当初又曾告诉桃戈,司马道子断不会将她交给李太后处置,如此看来,他分明是知道什么的。